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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

的跨文化職場新鮮事

科思 現形記

王凱琳 著

白象

22

現形記

思科帝國

時間：公元一九九八年，千禧年前夕。

就在矽谷─

─

這個碩、博士密度高居世界之冠的科技烏托邦，這個你可以比別人先品

嚐到未來科技世界的前菜及大餐的電腦樂園，位於聖荷西的思科園區，當年曾被形容為邁入

二十世紀資訊化社會後，世界上最大的園區。它擁有超過四十棟規格統一、色調天然的大

樓，並有電車往返整個園區，建築物內部完全的網路化。

那年，Tasm

an

這條堪稱思科基地的馬路尚未延伸至另一個城市，過了Zanker

一路以東

盡是荒草野地，底下還有一條小溪阻絕了去路。即使如此，單單從Vista

Montana

到Zanker

這一路上的思科建築物群已經令初來乍到的我瞠目結舌，暗自稱做「思科帝國」。

後來幾年間思科又增添了許多腹地，財力雄厚地打通Zanker

那一邊的荒地，新闢了好幾

個園區，甚至還命名其中一條路為「思科路」( Cisco

W

ay)

。現在的總部園區足足橫跨了三

個不同的城市，比起來，一九九八年春天我所見到的景象，還算是小巫見大巫呢！

一九九八年，也是思科股票節節上漲的開始─

─漲到分割（Split

），分割之後又繼續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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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飽，再分，再漲，如此反覆不知多少回。當時矽谷一片繁榮景象，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希

望，對賺錢充滿憧憬，自創事業（start- up

）如雨後春筍般到處冒出。在餐廳吃飯時永遠都

可以聽見隔壁桌的幾個老中在大談哪家公司值得投資或投入效力，突然之間每個人好像都是

股票專家，每個人都是熱愛工作的明日百萬富翁。

那年，也是矽谷房市狂飆的開始。在大量工程師湧進及瘋狂搶購之下，房價一翻、兩

翻、三翻，直到後來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一夕之間，五十年舊的三房小屋變成百萬美金的

身價，令許多剛開始成立家庭的年輕人徘徊在破落的「豪宅」門前欲哭無淚。或者有的比較

勇敢的，狠下心來，大方加入銀行鉅額貸款的VIP

俱樂部，於是現在我們看到了在金融風暴

下許多因超貸而被迫法拍的「脫殼族」。

那年，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美國政府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耗盡所有可發放的工作簽證

（H1- B

VISA

）的名額。國會因此而緊急通過法案，將原來每年六萬五千人的名額臨時增加

至十一萬五千人（兩年後又增至十九萬五千人，卻很諷刺地因為泡沫經濟而閒置無用）。這

都要歸功於我們這些大批從亞洲來的留學生，尤其是老印和老中兩大支柱的外籍勞工，扎扎

實實地支撐著矽谷的高科技產業。

因為工作簽證限額的問題，我在拿到思科的聘用之後又足足等了半年，等到新的配額下

來，才終於在十月一號開始正式上班。我還記得報到那天老闆的第一句話是：「咦？妳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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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形記

好像跟我當初印象不是同一個人？」

原因是我從當初面試的一頭飄逸長髮已經改型成幹練俏麗的短髮，難怪他要懷疑我是不

是冒名來報到的。

當年思科配置給員工的辦公隔間（cubicle

）非常大，是現在大小的將近兩倍。我的經過

人體工學調整過的椅子可以在裡面溜來溜去，櫃子多到可以把一個單身貴族的小套房家當全

都搬過來。話說當年我還真的聽說有人住在公司裡。因為家住在幾百哩外，他一星期只通勤

一兩次，反正公司的飲料，空調，水電，都是免費，還可以在健身房運動、看電視、洗澡，

不用自己打掃浴廁。多划算啊！

初進公司印象最深的，莫過於那完全電子化的行政模式，及超級完善的網路資源。

早在一九九八年，甚至更早之前，思科內部所有的東西就幾乎都已網路化了。包括生

產、製造、軟硬體的控制、人事、財務、進修訓練、規章表格、所有部門產品的技術文件，

甚至顧客服務以及世界各國分部的資料等等，所有你必須知道的，想要知道的，不想知道

的，全在公司的內部網路上。藉由非常友善便利的電子途徑，讓員工、主管、商業伙伴及客

戶們即時分享如汪洋大海般的資訊。這也讓各階層的管理、運作及員工整合更加有效率，大

大節省行政成本。

在那個新一代的網際網路（w

orld w

ide web

）才要剛剛開始普及，Google

還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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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對資訊擷取的簡易性尚未熟悉運作且依賴的年代，這樣龐大、先進、方便且人性化的網

路資訊系統的使用，的確是只有在網路科技的龍頭老大公司才能享有的特權。當年思科有一

個標語是：

「所有的東西都在網路上，網路是你一切的答案。」

舉例來說，從二○

○○

年開始，在思科為員工所設立的托兒所內部，就設置了網路攝影

機，好讓掛念小孩的父母們即使在上班時間，也能夠透過網路從自己的電腦螢幕上看到小孩

的上課活動情形。

透明化的資料系統還包括線上通訊錄（directory

）。一個像思科這樣萬人的大公司，員

工又散佈世界各地，你所共事的人常常都不是在同一個部門或地點。利用這個工具，你可以

快速搜尋到任何一個在思科服務的員工，他所屬的部門，他的員工編號（以此你可得知他來

公司有多久了），電郵地址，電話號碼，位於哪一個國家、哪一個園區、哪一棟樓的哪一個

位置，還有他的組織鏈（往上一路鏈到CEO錢伯斯，往下包含所有最底層的下屬），一覽

無遺。員工也可以自己放上個人網頁（置於公司內部）的連結，或傲人的CCIE（Cisco

Certified

Internet Expert

）的標章及號碼（讓人知道你是個CCIE，立刻對你多一分尊

敬）。你也可以放上個人的專長簡歷，讓別人對你的專業背景有多一點認識。至於照片，是

將識別證上的照片預設在通訊錄上顯示出來的，但有些人不喜歡讓人知道他們的長相，會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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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形記

之隱藏。我後來才從一幫男同事那兒得知，他們有辦法做些小動作，在茫茫資料庫中輕易地

找到任何人的識別證照片。當然，這些「以貌取人」的男人，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想知道那

些和他們em

ail

或通電話的女孩們到底是美若天仙，還是長得「非常愛國」。

這個讓公司全面網路化的概念及執行，在思科內部比比皆是。十年後，當我離開思科加

入另一家相關產業的公司，發現他們的資訊系統比起我在一九九八年加入思科時的人性化程

度，仍望塵莫及。

以硬體設備來說雖稱不上是豪華（有別於一般財大氣粗的美國公司，思科一向倡導節儉

的美德），但是會盡量體恤員工的需要，提供舒適的環境及工作空間，比如說有些女性員工

佔較多數的部門會設有母親哺乳室。

思科有一個「每月壽星早餐會」的傳統，員工可以與CEO閒話家常，近距離接觸。許

多人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向錢伯斯先生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最多的當然還是有關公司股票、

發展前景、組織人事、員工福利等，偶爾也會幽他一默。我們和藹可親的總裁先生曾經答應

對所有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聽說很多時候他甚至比他手下的主管還要誠實地揭

露一些事實。老實說，單單是他那讓人如沐春風的個人魅力就會讓你願意相信他所說的每一

句話。毫

無疑問地，錢伯斯先生在思科是被全體員工熱烈地擁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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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相信，一個公司的文化，必定反映出其高階領導層，尤其是CEO

的領導風格及人

格特質。他（們）會影響整個公司價值觀的走向及員工互動的模式。

思科真的很有幸，有一個像錢伯斯先生這樣的總裁。在待人處事上，他像個童子軍男

孩一樣，樂觀勤奮、親和有禮、心胸開放。猶記得剛到思科的頭兩年，逢年過節時他會打扮

成聖誕老人，到每個大樓，每個員工的位子上去發放糖果，以他那一貫的靦腆卻迷人的笑容

給大家帶來一種溫馨感。在經營理念及對網路科技的熱誠上，他就像個口若懸河的佈道家，

大力不懈地支援世界各地的教育，使命於不斷創新的網路科技將能正面地改變人們的生活方

式。一如他的名言：

“Change the w

ay people live, work

, play, and learn

.“

（改變人們生活、工作、娛樂及學習的方式）

難怪思科的文化一如他本人，是非常包容、多元、充滿動能，鼓勵創新的。

每個人在這裡可以非常自在地表現自己，遵循自己原來的傳統或生活方式，不必擔心別

人異樣的眼光或成見。比如說我在思科的第一個部門裡就曾遇見過一個每天男扮女裝的人，

雖然的確有些令人覺得怪異，但並沒有人因此質疑他的工作能力或給他難堪。

再者，能讓思科在短短幾年內躍升為網路界的領航者，並一直立於不敗之地，還是要歸

功於來自世界各地優秀的人才─

─

他們聰明的頭腦及豐富的idea

。許多之前曾經待過其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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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形記

司，或者後來去到其他公司的人（如我自己），都一致認同，思科的員工素質之高，人才之

濟濟，是遠超過一般水準的。那種與滿室菁英共事的美好經驗，也是後來在他處工作之後令

我深感缺憾、懷念不已的地方。

為了希望員工們能與公司同步，了解公司的發展及願景，思科的員工都會被要求把公司

的「文化標語」及「新年新希望」小卡片，與識別證一起配戴。每到了新的會計年度開始之

前，員工們就會自動收到更新的兩張小卡片，一張上面寫著公司的使命、文化及基本核心價

值，另一張標明未來幾年的發展重點，或需要改變、補充的方向，反面則是年度營運目標。

你很難想像在一個美國公司裡會這麼重視口號及精神標語。雖然我個人是滿偷懶的，不願每

天配戴這麼多的證章在身上，不過對於公司每年制訂新的精神標竿還是會稍加關切，謹記在

心。

很多人都知道，思科帝國版圖的擴大一直有賴於連續多年大肆地併購。我們幾乎是每幾

個月就聽到又有新的併購消息，聽到都麻痺了。很多人質疑這樣的策略是否明智，而且難免

給人一種印象，似乎思科本身不事真正的創新、生產，只是藉著併購來稱霸市場。以我身在

其中的觀察，公司的創造力及生產力並未因大量的併購而受到影響，反而不斷帶來新的刺激

及新鮮感。大多數的併購都是在增加或補強思科當時所欠缺或尚未趕上的技術領域，讓公司

產品的範圍，技術整合的層面，以及員工學習的觸角即時性地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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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一如錢伯斯本人的理念，科技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們的使命在於提供客戶真

正可使用的，實用的解決方案，而不是自我陶醉在技術上的研究開發。錢伯斯向來極力避免

落入這個很多技術導向的高科技公司的盲點。他強調，思科是一家技術應用，系統整合的廠

商，以解決客戶問題，提供所需為宗旨，而不是一個專門進行研究、發展新技術的公司。我

個人認為，身為思科的資深員工，如果在這一點上不能瞭解及認同，將難以在每天所面對的

各樣問題及決策過程中做出符合公司理念的正確回應。

我第一次參加思科的季度公司員工大會（Com

pany Meeting

），是在聖塔科拉拉市的會

議中心舉行。為了能讓幾千人集中在很短時間內從公司過來，並有次序地進入會場，準時開

始，其會議動用了上百的工作人員，包括指揮交通，維持秩序，帶領入座等等。現場就好像

是請了總統來演講一樣，隆重且豪華，佈有許多安全人員、攝影機，當然也展示了公司最新

的產品設備。會後，整個會場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大型的社交Party

，啤酒加美食，人聲鼎

沸，熱鬧非凡。

我還記得，隔年的公司大會，錢伯斯在台上興奮地示範網路電話（IP

Phone

）的使用

及其花俏功能。沒多久之後整個公司的電話就從傳統的語音電信系統全部更換為網路系統

（IP

Telephony

），每個人桌上Lucent

的傳統話機全被淘汰掉，裝上走在時代尖端的時髦玩

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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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形記

而如今思科的公司員工大會已經轉型，利用公司本身的網真視訊會議系統

（TelePresence

），改為虛擬方式，可以節省動員成本，讓更多員工在不同的地點如臨現場

般地參與。

每年選在不同的觀光城市，如拉斯維加斯、奧蘭多、紐奧良等，思科的「網路者」會議

（Netw

orkers），是個為期一週的上千人大型會議，主要以多元講習的方式來介紹、交流目

前最新的網路技術發展及思科的產品。

就像一個短期進修學校一樣，N

etworkers

包含了十數種不同的網路議題及技術，與會者

可依據自己的喜好及專業，事先登記，選修相關課程。另外此會議還匯集了許多相關產業的

展覽，設立客服專區為客戶解答疑惑。通常在第一天開幕時還可以一睹總裁錢伯斯生動的演

講及迷人的風采。

每年的N

etworkers

會議，除了在美國本土，全球其他幾個區域（歐洲、亞太地區，中南

美洲、非洲等）也都會有較小規模的巡迴。這個每年一次的盛大會議成為思科在網路界繼續

佔有領導地位及號召力的一個象徵，無論是企業主，IT產業、電信通訊業者、各層面的使

用者及客戶、技術合作開發的事業伙伴、通路銷售商等等，都不會想要錯過這個可以與思科

產品技術團隊切磋交流的機會。【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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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思科第一次突破一千億美元的市場大關，其驚人的成長速度引起媒體的注

意，且被喻為下一個微軟。

當時的思科雖然已經是上萬人的大公司，工作氛圍仍然非常緊湊且充滿活力。每個產品

部門都像一個獨立營運的小公司，每個人都帶有開國元老的使命感，充滿革命熱情。為了能

讓公司的股票再繼續上漲、分割，員工們不眠不休地賣命著，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

就是這樣的激情、動能、及抱負（每天夢想著那斯達克上揚的指數含笑入眠），讓思科

接下來幾年度過一段強大又奢華的黃金歲月，堪稱「思科帝國史」上的全盛時期。

我還記得一九九八年所參加的聖誕節舞會（不是全公司，只有我所屬的那個產品線部門

而已），是在靠近舊金山機場的某大飯店氣派舉行。當晚，員工們都以非常正式的黑色晚禮

服盛裝赴宴，彷彿名流名媛走上紅地毯一般。美酒佳餚，杯觥錯影，音樂笑語不斷。

那段國泰民安、歌舞昇平的美好日子，直到多年以後的今天，還是讓我們這些前朝元老

們懷念、唏噓不已。

【註】：因為位於以舊金山（San

Francisco）為中心的灣區（Bay

Area

），當初思科創建者，史

丹佛大學畢業的研究生波薩克（Bosack）夫婦，取San

Francisco

最後幾個英文字母，把

公司命名為Cisco

。思科的公司標誌也是取當地地標金山大橋之形狀為設計。

【註一】：自二○

○

八年起，此會議已改名為“

Cisco Li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