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有本书叫《小人得志》曾轰动一时，好像郭

靖一攘子捅着了梅超风的贼汉子陈玄风的肚脐眼，为正

人君子们出了气解了恨，后来听说被禁了。

我没读过这本书，不过想必是影射社会影射制度

的，无非明指或暗指，之所以小人得志是社会的原因制

度的原因。我不赞成禁书，但对这样的观点我也不赞

成：我们的社会中确实有这种“小人得志”的现象，而

这个现象反映了另一个现象，那就是“君子不得志”；

但是，为什么小人得志君子不得志，一定是社会的原因

第 1 页

吗？一定是制度的原因吗？去美国看看，那个社会不同制

度也不同，不也是一样小人得志君子不得志吗？而且，

恐怕还要加一个“更”字呢。

虽然我现在越看孔子越像骗子，但我仍然觉得孔子

有些话说得很有道理，比如这段：

君子素其位而行，

下；在下位，不援上；

怨天，下不尤人。

为什么君子们前仆后继了

《中庸 右十三章》

对，君子不应该怨天尤人，因为如果你一天到晚净

忙着怨天尤人了，哪还有工夫来“正己”；一个人如果

没工夫“正己”，他还可能是君子吗？我并不是说《小

人得志》的作者本人就是小人，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

总是为小人得志君子不得志这一现象而怨天尤人的话，

那么，我们就永远也没工夫搞清楚小人得志君子不得志

这一现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当然，要改变小人得志君

子不得志这一现象，那就更不可能了。

年仍没能改变小人

得志君子不得志这一现象？原因就在这呢：这就像是一

场足球比赛，小人一队君子一队，社会制度是裁判；君

子队刚输了一个球就开始骂裁判是黑哨红哨官哨脑子全

不在踢球上了，甭问，比赛的结果肯定是小人得志了，

不愿乎其外。⋯⋯

正己而不求于人，

在上位，不陵

则无怨。上不

第 2 页

可为什么小人得志了？那是因为：小人得劲了！

您想啊：小人的脑子全在踢球上而君子的脑子全不

在踢球上，小人是不是越踢越得劲。

没错！不光“骂裁判”，在输球之前，君子的脑子

难道就全在踢球上吗？没有，即使在输球之前，君子的

脑子也全不在踢球上，说白了，君子的脑子全不在踢球

上，那是一贯的。不信就来听听孔子是怎么区分君子和

小人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

十六》） 君子关心如何取义，小人关心如

里

仁第四

何牟利。

难怪呢，小人本身志在牟利，又整天琢磨如何牟利，

而且没有君子来争着牟利，小人如果不得志，那才叫活见

鬼！再来看看君子，本身志在取义，又整天琢磨如何取

义，而且没有小人来争着取义，君子如果不得志⋯⋯不对

吧 君子之志是“取义”吗？

很明显，君子自相矛盾了：如果君子之志不是“取

义”，那么，君子为什么还要整天琢磨如何取义？如果

君子之志是“取义”，那么，君子之志与小人之志岂不

井水不犯河水？那么，小人得志与君子不得志之间有什

么因果关系？那么，君子不得志赖得着人家小人得志吗？

那么，君子干吗看着小人得志那么不顺眼？那么，君子

为什么还要问：君子亦有穷乎？

对，刚才的故事没讲完，只讲到子路质问孔子，没

第 3 页

孔子世家》和《论语记 卫灵公第十五

讲孔子怎么回答。那么，孔子是怎么回答的呢？据《史

二》的双重

记载，孔子是这样回答子路的：“君子固穷，小人穷斯

滥矣。”

唉！孔子有个很坏的毛病，一到关键话就不好好

说，“君子固穷”的“固”是什么意思？专家对孔子的

这句话有两种解释，一解是：君子固然有穷的时候，但

君子穷不像小人穷，一穷就胡作非为。二解是：君子穷

时能固守节操，而小人穷时则会为所欲为。好在意思差

不多，不管这个“固”字的意思是“固然”还是“固

守”，有一条是肯定的，那就是：孔子认为，君子受穷

很正常。

是的，孔子自己并没有自相矛盾：君子志于义，

且，君子喻于义，所以君子根本就不该问“君子亦有穷

乎”但，这不是屁话吗？噢，做了君子还得受穷，那我

为什么要做君子？拜托！给我个理由先！

孔子世家》继续讲：

不，不是我觉得孔子说的是屁话，至少子贡与司马迁

跟我的感觉一样，这不，《史记

子贡色作，孔子曰：“赐，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

与？”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

之。”

孔子的另一个弟子子贡听了孔子的屁话后脸色大

第 4 页

何草不黄》，意小雅

变，孔子问他：“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能把学到的很

多东西都记住的人？”子贡没好气地回答：“是，不是

吗？”孔子说：“不是，我是靠一个基本的东西去贯穿

它们。”没错，好像跑题了，但故事还没完，《史记

孔子世家》很重视这个故事，讲得很全，这表明司马迁

同样也认为把“君子亦有穷乎”这个问题讲清楚很重

要。

当然，古文很难懂，我就不想引了，不过我保证，

我的翻译绝对是忠实于原文的：

过了一会，孔子知道弟子有怨气，就把子路叫过来

问：“《诗经》里说‘匪兕（读“四”音，即犀牛）匪

虎，率彼旷野’（取自《诗经

为：我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为什么要受困于旷野

我的理论错了吗？为什么我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子路

说：“也许咱们还没到仁的境界，人民还不相信咱们；

也许咱们还没有足够的知识，人民还不愿意跟咱们

走。”孔子说：“有可能，但是子路，如果仁者必须要

有人民相信，哪还会有伯夷、叔齐吗？如果智者必须要

有人民跟从，哪还会有王子比干吗？”

等子路出去，孔子又把弟子子贡叫来问了同样的问

题，子贡说：“老师您的理论太高了，所以天下才不接

受您的理论。”孔子说：“好农民懂种地不懂收获，好

工匠懂技巧不懂设计；君子能搞理论但不能使理论被人

接受。如今你不钻研理论而钻研如何能使理论被人接

第 5 页

好样的！等你发财了，我

受，子贡，你的志向不太远大呀。”

子贡出去了，颜回（孔子最喜欢的弟子）进来了，孔

子又问了同样的问题，颜回说：“老师的理论最高，所

以天下不能接受。虽然如此，老师您仍然努力推行，天

下不接受有什么关系，正因为天下不接受，才说明您是

真正的君子呢！如果不钻研理论，那是咱们是废物；如

果理论已经研究成了而不被接受，那是国家的拥有者是

废物。不接受怎么啦，正因为天下不接受，才说明您是

真正的君子呢！”孔子欣然而笑说：“有是哉颜氏之子！

使尔多财，吾为尔宰。”

给你当管家。

对，开始觉得题是越跑越远，但当跑到最远，又发

现其实最近：孔子为什么对颜回说“使尔多财，吾为尔

宰”？难道孔子真的要给颜回当管家吗？不，孔子也是个

很幽默的人，他的意思是说：像颜回这样的君子，一定

能发财。

那么，为什么孔子不说子路子贡一定能发财呢？或

者说，为什么孔子不认为子路子贡够君子呢？对，他们

所关心的和颜回所关心的不一样：子路关心有没有人相

信有没有人跟从君子；子贡关心别人能不能接受君子；

而颜回关心的则是自己能不能成为君子。对，子路子贡

关心的都是问题的枝节，只有颜回关心的是问题的根

本，用当时的话说叫“务本”。对，您可能想起了《日

落紫禁城》，里面的老乾隆皇帝考过青年和珅一句“论

第 6 页

年前，中国经济还仅仅处于农业经

学而第语”：“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论语

二》） 颜回你踏踏实实地去关心问题的根本别

管问题的枝节，你的根本一旦建立起来了，你的道自然

就产生了；你的道一旦产生了，钱财自然就送上门来

了。

卫灵公第十五

后面这半句是我加上去的，但我加得合不合孔子的

原意？如果本能生道而道不能生财，孔子为什么会说颜

回一定能发财？不，不光这点间接的证据，我还有直接

的证据，《论语 三十二》说：“子

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

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嘿！还真别说，孔子的思想里居然还包含着一套朴

素的“知识经济原理”呢：“务本”自然可以做君子，

做君子自然可以有知识，有知识自然可以有财富。

当然，在

济的初级阶段，像现在的知识可以直接创造财富的“知

识经济原理”孔子不可能想得出，但是，能想出知识可

以间接创造财富或知识可以换得财富的思想并加以理论

化，我想，孔子应该无愧于圣人的光荣称号了。不过有

一个小问题：孔子之志是“取义”吗？

是呀，孔子取了半天义，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牟利

吗？

对，很明显，不仅子路自相矛盾了，孔子也自相矛

盾了，只不过子路更君子一点，承认自己志于牟利。至

第 7 页

与

少在这个问题上，孔子肯定是不够君子的，甚至可以说

挺小人的：首先，死不认错百般狡辩；其次，志于牟利

就志于牟利呗，干吗非要说志于取义。

我知道，我舍近求远了。要想证明孔子志于牟利还

不简单：人所做的任何事情中有哪件的最终目的不是牟

利？但是，我讲那么一大段故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证明

孔子也自相矛盾了，而是为了证明：孔子没自相矛盾。

如果光看字面，“君子志于利”与“君子喻于义”

显然是自相矛盾的，但看意思呢？

对！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的最终目的都是牟利，但牟

利和牟利不一样：从“牟”字上说，有“君子之牟”与

“小人之牟”之分；从“利”字上说，有“君子之利”

“小人之利”之分。君子喻于义而志于利的意思是以

“君子之牟”牟“君子之利”，小人喻于利而志于利的

意思是以“小人之牟”牟“小人之利”。

没错，“君子喻于义”其实就是“君子之牟”，也

就是牟“君子之利”的方法；“小人喻于利”其实就是

“小人之牟”，也就是牟“小人之利”的方法。

您可能会奇怪，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证明孔子没

自相矛盾？这是因为：如果我想告诉您有人骗了您，就

必须要讲清楚那个人在哪骗了您，而且还必须讲清楚那

个人对您的哪个骗对您伤害最大，否则，虽然您知道那

个人骗了您，但您回头还会受另外一个人同样的骗受同

第 8 页

样的伤害。

对，孔子没自相矛盾并不等于孔子没骗人，而且，

孔子虽然没自相矛盾，但孔子确实骗人了，怎么这么肯

定？这是因为

第 9 页

颜回穷到什么程度呢？《论语

孔子预言颜回能发财，但颜回穷死了。

八》先进第十一

有一句侧面的描述：“颜渊（即颜回）死，颜路（颜回的

父亲，也是孔子的学生，小孔子六岁）请子之车以为之

椁）。”

椁（棺椁是棺材的两层，里面那层叫棺，外面那层叫

可见，颜回死了，颜路请求孔子把车送给

可见颜回已穷到死不起。他，拆了给颜回做个椁

雍也第不过，死时穷并不等于死于穷，但《论语

六 十一》有这样一句：“子曰”：“贤哉回也！一箪

第 10 页

车

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

颜回贤呀！连吃饭的碗都没有，连喝水的哉回也！”

杯都没有，住在鄙陋的小胡同里，换了别人还不得愁

死，可颜回还是高高兴兴的，颜回贤呀！

嗨！难怪孔子不把车送给颜路呢。

对，尽管父子二人都是自己的学生而且其中颜回还

是自己最最喜欢的学生，孔子也没把车送给颜路。什么

原因？孔子说：“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先进第十一《论语 因为我已经当上大夫

这叫什么原因，这显然

八》

了，按礼不可以徒步行走。

是个借口，送了车就必须徒行，再买辆新的不就得了，

一辆破马车，又不是奔驰宝马劳斯莱斯。

因没错，孔子确实是在找借口，为什么要找借

为孔子心里明镜似的：其实，颜路也是在找借口，您想

啊，要给儿子做一副椁，找孔子要点木头不就得了，

上的木头都长的长短的短的，怎么做椁？

，

颜回一死，颜路就想起一件事：“原思为之宰，与

之栗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原思是孔子家的管家，孔雍也第六 五》《论语

拿去给你们家乡的乡亲吧。”

子送给他九百斗米，原思推辞。孔子说：“不要推辞！

你老丫的对别人都这

么大方，送人九百斗米人家不要你都硬要送，可我儿子

的

可是你号称最喜欢的学生呀，如果你能把这九百斗米中

送给颜回，颜回还至于死吗？没错，颜路之所以

第 11 页

先进第十

请求孔子送车，那是想骂孔子。

是呀，孔子为什么偏偏不接济颜回？是不是跟现在

的大老板们一样操蛋：对小姐们要多大方有多大方，对

员工们要多抠门有多抠门！

我原来也这么想，直到那天把《论语

十一》反复读了七八遍以后才有了不同的想法，

这段话是：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

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

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这段文字不难懂：颜回死后，孔子的弟子们想给他举

行一个隆重的葬礼，孔子不同意，但弟子们不听，还是给

颜回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葬礼。孔子说：颜回呀我对不起你

呀，你把我当成你的亲生父亲来对待，可我却没能把你当

成我的亲生儿子来对待。你在天之灵原谅我吧，向毛主席

保证这事不是我干的，都是你那些同学的主意。

奇怪吧，听孔子这意思，孔子如果赞成“厚葬”颜

回，就等于孔子没能把颜回当成他的亲生儿子来对待，

孔子如果草草葬了颜回，那才表明孔子把颜回当成他的

亲生儿子来对待了。是不是正说反了？这岂不等于说：

我怎么着才算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呢，那就

是我不帮助你。

一

第 12 页

颜渊第十二 十六》）《论语 孔子与颜回

对！孔子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理解颜回是怎么想

的：我怎么着才算把你当成我的亲生父亲一样看待呢，

就是我不求你。

嗨！难怪孔子没送过颜回米呢，因为颜回从来没张

嘴要过米。难怪孔子不把车送给颜路呢，因为孔子知

道：连米都不张嘴要，颜回怎么可能张嘴要车？

雍也第六

没错，如果颜回张嘴要，我敢保证，甭管是米是

车，孔子都会不打磕巴地送给他。对，孔子本是个脸皮

很薄的人，有《论语 四》为证：孔子的弟

子子华出使齐国，另一个弟子冉子来替子华的母亲要

米，孔子说那就给她一釜吧；冉子说您再多给点，孔子

说那就再给她一庾吧⋯⋯您看，孔子多好说话，随便一

张嘴就是一釜零一庾，将近十斗米呀，但是，颜回很清

楚：一旦自己跟孔子张嘴了，自己就不再是孔子最喜欢

卫灵公第十五

的弟子了，因为孔子说过：“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

二十一》）对！只要一人。”（《论语

张嘴，就成小人了。

我想您应该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孔子最喜欢颜回？

为什么孔子不送颜回米？为什么孔子不送颜路车？为什么

孔子不赞成厚葬颜回？对，都是同一个原因：君子成人

之美

属于君子之交，他要成全颜回做一个彻底的君子的愿

望，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穷。

第 13 页

先进第但是，颜回死了，孔子后悔了，有《论语

予！

十 ！天丧予！天丧九》为证：“颜渊死，子曰：

听听听听， ！老天要我的命呀！老天要我的命呀！

这还能叫“子曰”吗，毫无疑问，肯定是“子嚎”。

窃学生的劳动

是的，您可能会奇怪：这只能说明孔子悲伤了，怎

么能说明孔子后悔了呢？但孔子为什么悲伤？老天要的是

颜回的命，他为什么觉得老天想要自己的命？难道颜回

是孔子的左膀右臂没了不行？不可能，当时的导师不像

现在的大学导师，如果一天到晚就知道

成果，他根本就没法混。

对！老天要了颜回的命并不等于老天要了孔子的

命，但老天这么着要了颜回的命就等于老天要了孔子的

命

老天怎么着要了颜回的命？没等颜回发财就要了颜

回的命。这让孔子的预言落了空，岂不就等于要了孔子

的命？对，预言落空本是小事，但预言落空从相当程度上

证明了：孔子赖以做出预言的理论很可能是错误的

“君子之牟”不仅牟不到“君子之利”，连“小人之

利”都牟不到。

对，孔子的理论归结起来其实就是四个字：“君子

之牟”，而他的理论之所以不是谬论的最有力的证据必

须是：只要你掌握了我的“君子之牟”，你自然就能牟

到“君子之利”，而要证明这一点，至少需要两个实

证。

第 14 页

是对的而眼睁

是错的。

在孔子看来，能称得上彻底

是的，孔子自己就是一个实证，作为“君子之牟”

的发明者当然掌握了“君子之牟”，而事实也证明：他

确实也牟到了“君子之利”，但是，一个实证是不够

的，是不足以令人信服的，因为一个实证只能证明可能

性而无法证明必然性，当然，两个实证也不能完全证明

必然性，但好歹能证明一点必然性，关键是：孔子根本

就找不到第三个实证。

的君子能称得上彻底地掌握了他的“君子之牟”的人，

至少在他的有生之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颜

回。

一个实证证明孔子的“君子之牟”是对的，一个实

证证明孔子的“君子之牟”是错的，所以，两个实证搁

在一起证明：孔子的“君子之牟”

为了证明自己的“君子之牟”

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死于穷，别说孔子，谁能不

后悔！结果没法再糟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的老圣人能哭出“噫”声来，当然，一个年逾

里面包含的绝非只有后悔，对，悲伤也有，但悲伤和后

悔显然都不是这声“噫”的主要成分。孔子可不是一般

人，何等的智慧何等的理智，而能使他这样失去理智地

号哭的东西，我想，这世上只有一个，那就是：绝望！

如果您建造过三层楼以上的建筑，或者如果您写过

五万字以上的文章，您就能体会到孔子的那种绝望。是

第 15 页

年

的，我既建造过三层楼以上的建筑也写过五万字以上的

文章，所以，我对孔子的那种绝望体会颇深：湖南衡阳

着大火了，大火之中房子倒了，毫无疑问房子错了，但

是，错在哪？对，建立一套理论何止是建造一座三层楼

以上的建筑或写一篇五万字以上的文章，对，要复杂得

多，考虑到的因素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对了万事皆

休，但如果错了，错在哪？

我想，如果面对着的是一个从大海里捞出一根针的

任务，没有人会不感到绝望的。

当然，颜回死于穷不能证明孔子的“君子之牟”

对，但也不能证明孔子的“君子之牟”错，孔子完全可

以这样解释：如果能再多活一天，颜回也许就能发财，

所以，孔子哭哭也就完了，完全不必去大海捞针。

但是，咱们必须去大海捞针，因为咱们用不着用

“颜回死于穷”来证明什么，最有力的证明是：

后的今天仍然是“君子生于穷”。

其实，颜回并没有死，用咱小时候流行的话说：一

个颜回倒下去，千万个颜回站起来。对，在您的周围一

定有很多人，也许还包括您自己，都堪称现代的颜回，

品德高尚大公无私见义忘利正己修身乐于助人从不求人

也从不怨天尤人绝对是没的说的正人君子，但是很穷。

我？我曾经也是颜回，但现在不是了，对，我觉得

我现在有点像子路，但比子路强点，因为我也常问“君

第 16 页

》颜渊第十二

子亦有穷乎”，但我不问孔子，我问我自己。准确地

说：我也嫌我自己穷，但我不赖孔子，我赖我自己。

不，我这绝不是言行不一，剖析孔子不等于赖孔

子，因为赖自己也不能乱赖一气。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

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仁乎哉？”

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

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论语

这是《论语》当中最重要的段子之一，但我只请

您注意颜回的最后一句话：“回虽不敏，请事斯语

我虽然没太搞明白，但我也要按您的教导去

对，我们最应该赖自己的就是：为什么我们

要像颜回那样盲目地跟从？

但是，我们应该盲目地不跟从吗？

对，错误不在跟从不跟从，而在盲目。是的，仅仅

知道孔子的“君子之牟”是错的还很不够，要想不盲

目，就必须要搞清楚孔子的“君子之牟”究竟错在哪，

哪怕是大海捞针也必须把针捞出来。

当然，如果是真的大海捞针，别说渤海捞针黄海捞

矣！”

做。

第 17 页

针爱琴海捞针了，就是北海捞针中南海捞针也是不可能

的，但是，在思想海里捞针并不困难，只要找对角度。

就说这个具体问题吧：孔子的“君子之牟”究竟错

在哪？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为什么挣不着钱？

静想一分钟，我相信您会同意我的结论

第 18 页

颜渊第十二

如果要说清楚君子为什么挣不着钱，好像不容易；

但要说清楚颜回为什么挣不着钱，那很容易：看看他每

天都干什么不就完了嘛！

颜回每天都干什么？这事史书上没有记载，但这不

要紧，因为颜回每天不干什么，《论语

一》里已经说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非礼勿动。”得！颜回每天还能干什么？要我看呢，颜回

每天惟一能干的事就是辨别“礼”与“非礼”。

事实上，在那个年代，一般人统共也没几件事可

第 19 页

干：种地算一件，可颜回好像是城里人；经商算一件，

可当时的商人地位与妓女差不多；教书算一件，可也许

出于对孔子礼貌的考虑颜回也没另立门户；当官，对，

孔子的学生毕业后基本上都当官，有的当朝廷的官有的

当贵族家的官，但是，不知道是没人聘呢还是有人聘但

懒得去，反正，颜回没当官。

得！问题简单了：颜回为什么挣不着钱？因为颜回根

本就没有挣钱的道。

好了，我们已经在茫茫大海里发现了那根针的线

索：为什么颜回根本就没有挣钱的道呢？对，孔子的

“君子之牟”说了：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道”之

所以没有“生”，难道是因为“本”没有“立”吗？

不不不，连孔子自己都承认颜回已经“本立”了

那是怎么回事？对，惟一的可能是：本立而道没生。那

么，为什么本立而道没生呢？错在哪呢？是错在“君子务

本”，还是错在“本立而道生”？问得通俗一点：是

“君子务本”这个行为错了，还是“本立而道生”这个

原理错了？

我认为，孔子的“君子之牟”还是很有价值的，

对，我的意思是说：“本立而道生”这个原理不仅是很

正确的，而且是很精彩的。

我想，这个原理是孔子从“种地”这个当时最普遍

的生产活动中悟出来的：就比如种麦子，麦穗是利麦秆

是道麦根是本，没有麦秆就不可能有麦穗，没有麦根就

第 20 页

不可能有麦秆。文明程度低时，麦子是野生的，人们不

关心麦根只关心麦穗，到了季节就漫山遍野地找麦子揪

麦穗；但当文明程度高时，人们开始种植麦子，就不得

不关心麦根了，对，不能再只是到了季节去揪麦穗了，

平日里就得浇水施肥。

显然，只知道到了季节去摘麦穗的人是文明程度低

的人，知道平日里浇水施肥的人是文明程度高的人，所

以君子务本，小人务利；君子务本，小人务末。

毫无疑问，“务本”比“务末”更先进，最起码

的：种麦子比找麦子更可靠。

对，问题肯定出在“务本”俩字里，要么是“务”

错了，要么是“本”错了，要么是“务”和“本”都错

了。

比如说一个人平日里浇水施肥非常勤奋但麦子就是

不长出麦秆来，那会是什么原因？对，首先想到的肯定

是麦根是不是被淹死了？但孔子扒开土一看说没死，而

且还很健康。得！没跑了，“本”有问题：或者已经做

了“绝育手术”，或者，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哎？一直说得那么抽象，都忽略了，“君子务本，

本立而道生”的“本”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写作时有个矛盾：总想写一些抽象的东西，可又

怕总写抽象的东西。对，没有抽象的东西就没有提炼就

没有升华，但总写抽象的东西，就怕陷到抽象的东西中

第 21 页

曾，

去，从而忘了所抽象的具体是什么。原以为是我水平

低，但现在释然了，因为我发现像孔子这么高水平的人

原来也一样：总是在说抽象的“本”，但却忘了具体的

“本”，对，所以我才说：孔子忘本了！

是的，有人会说了：孔子并没“忘本”呀，因为他

很清楚具体的“本”是什么，“君子喻于义”嘛，

“义”就是“本”。

学而第

但是，紧接着“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这句话，

孔子就解释了什么是“本”：“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

与！”（《论语 二》） “孝”是“仁”

的本。

里

还有第三个：孔子不是说过他自己“一以贯

之”嘛，那个“一”按理说就应该是本，而《论语

仁第四 十五》讲了个故事：“子曰：‘参乎！吾道一

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

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子对同学们说：孔子之道，忠恕是本。

啊！仅据对《论语》的不完全统计，君子要“务”

的至少有三个“本”。

当然，这三个本都是虚头巴脑的也许能合成一个大

本，但别说大本了，要搁现在，要就“务”这点玩意，

恐怕连小学毕业文凭也拿不到呢。

大的根本和大学本科都可以叫大本但两个大本不是

一个意思⋯⋯不是一个意思吗？真的不是一个意思吗？

对，大的根本和大学本科虽然叫法不一样，但意思一样

第 22 页

个问题：利，命，仁。

都是大本：把很多小本贯之为一大本。确实，在

年以前，如果能把义、孝和忠恕融会贯通，已经绝对足

以得到大本学历了。

但是，孔子还讲过一个“本”，恐怕无论如何也没

法与义、孝和忠恕合成一个大本。

右十三章》中有这样一句话：穷时，“君《中庸

没错，白居易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的“居易”就是从这个典故来的：穷时，君子随遇而安

静等命运的安排，小人则铤而走险以求侥幸得富。

对，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一个人能不能富，取决于他

有没有那个命。

颜渊第十二

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一切封建思想的共同

基础，老百姓如果不守本分不听天命，必然犯上作乱。

是的，儒家思想也不例外，《论语 五》

，

说：“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日：

‘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

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

也？

当然，子夏不是孔子，所以不能代表孔子，况且有

朋友也熟悉《论语》，知道其中一句：“子罕言利与命

子罕第九 孔子很少谈三》）与仁。”（《论语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孔子不信

“命”或者至少不太重视“命”呢？

的中国人都会论语》的第一句是什么？我想

第 23 页

我的理论如果推行语

脱口而出：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那

么，《论语》的倒数第一句是什么？

知道第一句再知道倒数第一句，就等于通读过《论

语》：“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尧曰二十 八》）（《论语

季氏第十六

“知命”也许等于“信命”但肯定不等于特别重视

八》又这样说：“命”，不过，《论语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

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毫无疑问，在孔子看来，“命”是“本”。

但是，如果“命”是“本”，还瞎“务”个什么

劲？“务本”能改变“本”吗？如果能“务”改变了，那

还能叫“命”吗？就算能改变，该跟谁“务”，跟天

“务”吗？就算天也受贿，人怎么着才能对天行贿？

别以为孔子有对天行贿的本事，他自己都说了：

“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论

宪问第十四 三十六》）

里注定的。

了，那是命里注定的；我的理论如果废止了，那也是命

啊！颜回可不可以来个模仿秀：我如果

富死了，那是命里注定的；我如果穷死了，那也是命里

注定的。

对，如果命是本，一个人是穷死还是富死，跟他务

不务本务的是什么本，根本就没关系，惟一能称得上

“务本”的行为，恐怕⋯⋯孔子为什么晚年开始研究

第 24 页

《周易》？跟现在大部分研究《周易》的人的目的差不

多：算命。

人们都说香港是一个文化的沙漠，我不赞成，我认

为香港不是一个文化的沙漠，而是一个文化的沼泽；沙

漠虽然不生长好东西但也不生长坏东西，而沼泽呢，惟

一的产品就是沼气，也可以叫臭气，所以我一直认为香

港不应该叫香港，而应该叫臭港。难道不是吗？从文化

角度看，香港电影电视界只拍摄一种片子，烂片；香港

出版界每年只出版一种书，算命书。

当然，香港之所以出算命书，那是因为内地的君子

们需要算命书，买本算命书就算“务本”了：读了算命

书，就等于“知命”了；“知命”了，就等于是君子

了。

但是，“君子”如果仅仅如此“务本，，，即使“本

立”了，能“生”出“道”来吗 ？

是的，孔子不得不承认命是本，但又不甘心命是

本，于是搞了个“双本理论”：命是先天本，义是后天

本。说白了：“君子喻于义”就等于“君子务”了“后

天本”，按说就应该“本立而道生”，但如果本立而道

没生，那你别怨我，要怨只能怨你自己的命里没

“道，，。

孔子要求咱们“务”的这两个“本”有没有生

“道”能力？不能说一定有也不能说一定没有，有没有

第 25 页

个插头， 个插

生“道”能力全凭运气！

那么，“务本”比“务末”高明吗？君子比小人高

明吗？

如果“君子务本”是碰运气，那么，“君子务本”

比“小人务末”又强在哪呢？对呀，“小人务末”也是

碰运气，而且，碰着运气的可能性似乎还更大些呢！我

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直觉，而人的直觉，往往是很

科学的。

对，不是似乎而是肯定，如果都是碰运气，“务

末”就肯定比“务本”更可能碰到运气，因为：浑水摸

鱼肯定比缘木求鱼更容易得到鱼。

这个比喻似乎更恰当：一个君子和一个小人都想得

到鱼，所以都来到池塘旁，小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水

去浑水摸鱼；君子看不起小人，不仅方法笨而且污染了

水，但又不能站在池塘边上干看着，于是君子说：临渊

羡鱼，不如缘木求鱼⋯⋯对！是人就知道这句成语：临

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为什么说“孔子忘本了”呢？因为孔子忘了：要想

“务本”，就必须得先找到“本”；而要想找到

“本”，就必须得先找到“本”的“本”。

比如一个接线板上插着

根电线纠缠在一起；头分别带着一根电线，所以

现在，我要在接线板上找到我的电脑电源线的那个插

头，您说，我该怎么找？挨个试一遍？很可能得试

第 26 页

论语》了，即使您根本没听说过孔子这么

次；跟着感觉蒙？蒙对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对！没人那

么傻，先找着电脑电源线在电脑上的插头，然后一提

勒，就找到了。

对！找到“本”的“本”是很容易的，所以，如果

孔子没找到本，那一定是因为孔子忘本了。

仅仅是孔子忘本了吗？君子，不仅包括颜回也包括

咱们，就没忘本吗？

显然，说了那么多如果只是为了找到颜回之所以挣

不着钱的原因，那我就是吃饱了撑的。分析颜回之所以

挣不着钱的原因是为了找到咱们之所以挣不着钱的原

因。您猜得没错，我的逻辑是：咱们之所以挣不着钱的

原因与颜回之所以挣不着钱的原因一样。

是的，乍听上去有点像强盗逻辑，不讲理，但是，

请换个角度看：咱们与颜回有什么不同的吗？

颜回为什么挣不着钱？对，因为颜回“务”错

“本”了；为什么颜回“务”错“本”了？对，因为颜

回忘“本”了；为什么颜回忘本了？对，因为颜回受了

孔子的骗，难道咱们就没受孔子的骗吗？

哼！别以为您没学过《论语》就可以躲过孔子的骗！

为什么讲那么多的“论语”？我不是不知道现在没

几个人读《论语》了，但我还知道：也许您没读过《论

语》的文字，但您肯定已经掌握了《论语》的精髓。别

说您没读过

第 27 页

的思想已经在中国传染了

个人，我告诉您，您也躲不开孔子的骗。您想啊，孔子

年，早就达到了无所不在

的程度，夸张一点说，吸一口空气都可能受骗，呼一口

空气都可能骗人。

所以，您不可能没忘本，除非您从来没说过这句

话

第 28 页

怎么鉴别一个人是君子还是小人？

我相信，您的鉴别标准跟我的一样：就看他凭什么

吃饭。对，咱们都认识很多这样的小人，什么本事没有

整天就知道投机钻营溜须拍马总之全凭斜的歪的吃饭；

咱们则不同，任何斜的歪的没有全凭本事吃饭。

但是，怎么吃饭才算凭本事吃饭呢？

这曾经是一个不用解释的问题，但在大约十年前的

一天，我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必须解释清楚。

当时刚下海不久，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打工，也许是

第 29 页

起一本看上去足有

因为有点小聪明吧，我被破格提拔为副总。我记得特别

清楚，被提拔的那天晚上，老板和我进行了长时间的促

膝谈心：首先，充分地肯定了我的本事；然后，坦率地

指出了我的不足；最后，老板站了起来，从大班台上拿

页的书，郑重地双手递给我，边

说：回去认真读读，你会从中学会一些新的本事。我也

赶紧站起来，双手还情不自禁地在裤子上蹭了蹭，心想

这不是本毛主席全集也得是本《资治通鉴》呀，可当我

必恭毕敬地接过书一低头，我恨不得抽我自己俩大嘴

巴，为什么？因为那本厚厚的书的精美的封面上写着三

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厚黑学。

什么叫“厚黑学”？所谓厚就是厚脸皮，所谓黑就

是黑心肝，所谓学，就是学说，也可以说是本事，连起

来说就是：厚脸皮并黑心肝的本事。

得！小人也凭本事吃饭了。

别小看这本《厚黑学》，上次大学同学聚会，一个同

学说另一个同学混得最好，已经当上设计院院长了。那个

同学我了解，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熟谙“厚黑学”了，工作

之后的种种小人行径也听说了不少，所以我就说：又一个

“厚黑学”成功的典范。坏了，就这么一句话，我就成攻

击对象了，大家纷纷说我是“酸葡萄心理”。

我估计，所有的君子都被强加过这个“酸葡萄心

理”，否则像“厚黑学”这样的歪理邪说就不可能像现

在这样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是的，即使是对“厚黑

第 30 页

学”深恶痛绝的人现在也说了：那也算是一种本事。

当然，君子并没有因此而与小人同流合污，而是把

君子的鉴别标准稍稍修改了一下：凭真本事吃饭！

但是，假马是马吗？

有一个很类似的哲学问题：白马是马吗？对，这个

问题好像是废话，但斑马是马吗？再有，河马是马吗？海

马是马吗？说实话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动物学对马

的定义是什么。对，要想搞清楚假马是不是马，就必须

先搞清楚马的定义是什么；要想搞清楚假本事是不是本

事，就必须先搞清楚本事的定义是什么；而且，要想搞

清楚真本事是不是本事，也必须先搞清楚本事的定义是

什么。

是呀，从这个角度看，咱们还真应该感谢“厚黑

学”，要不是它提醒，咱们恐怕到现在还在犯一个低级

的逻辑错误，也就是说在没搞清楚本事的定义之前，什

么都可能不是本事。

我并不想下一个语义学上的定义，我想搞清楚的仅

仅是：君子根据什么样的标准来判断一种能力是不是本

事？

显然，这一点可以肯定，本事是一种能力。对，本

事跟能力不是同一个概念，能力的外延大本事的外延

小，说白了：有些能力不算本事，比如我们常说的欺负

小孩不算本事。那么，本事是怎样的一种能力呢？不用

第 31 页

⋯⋯对！靠兴奋剂帮忙不算本

查字典自己想一想就会明白，咱们常说的本事，实际上

就是“本分的能力”。

但是，“本分的能力”中的“本分”又是什么意思

呢？

越是基本的词汇就越难解释清楚，说实话，关于

“什么是本分的能力”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都想不明

白，幸亏，前一段时间连续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世

界游泳锦标赛上欧美选手狂破世界纪录，第二件是美国

检测出最新兴奋剂“

事，因为那是兴奋剂的本事是兴奋剂专家的本事那不是

“本分的能力”，只有不靠任何外界帮助全靠自己本来

的能力才算本事⋯⋯对！所谓“本事”，就是“本分的

能力”，所谓“本分的能力”就是：“本身的能力”。

好了，把“本身的能力”“代入”“凭本事吃

饭”，感觉一下意思对不对：凭“本身的能力”吃饭。

对，准确地说应该是：只凭“本身的能力”吃饭，

不凭“本身之外的能力”吃饭。为什么靠兴奋剂帮忙不

算本事？因为凭“本身之外的能力”了；为什么欺负小

孩不算本事？因为凭“本身之外的能力”⋯⋯没有呀！大

人欺负小孩并不需要凭“本身之外的能力”，大人之所

以能欺负小孩完全是因为小孩的“本身的能力”比大人

的小呀。

显然，“本身的能力”还不是“本事”的完全定

第 32 页

”的：我玩“厚黑

义，“凭本事吃饭”这句话里显然还蕴涵的一种精神：

。

所谓“ ，一般翻译为“公平竞争”，我在

鄙作《我就是要鸡腿》中论述过，准确的翻译应该是

“公平参与”。对，就像绅士决斗一样：君子不能凭所

有的“本身的能力”与小孩“决斗”，而只能凭小孩也

有的“本身的能力”与小孩“决斗”；君子不能凭所有

的“本身的能力”吃饭，而只能凭人人都有的“本身的

能力”吃饭。

对，为什么“厚黑学”不算本事？因为让脸皮巨厚

心肝巨黑不是人人都有的“本身的能力”。

但是，小人比君子多长了什么东西？

对呀，咱们既然是君子，就必须得讲理：小人也是

俩眼一鼻子并没比君子多长个什么东西，那为什么小人

就有让脸皮巨厚心肝巨黑的“本身的能力”而君子就没

有呢？对！这种“本身的能力”，至少君子能有，只不过

不愿意有罢了，但如果这样，咱们就不能指责人家了，

在这点上小人其实也挺讲“

学”怎么啦？你也可以玩呀！

对，“人人都有的本身的能力”还不是“本事”的

完全定义，因为按照这个定义，“厚黑学”确实也是一

种本事，君子和小人就区分不开了：都是凭本事吃饭。

尽管咱们已经在“能力”前面加上了两个条件，从

而使其外延缩小了很多，但是，要想准确地定义出“本

第 33 页

事”来，还必须再加一个条件。再加一个什么条件呢？

问问自己：君子为什么不愿意有这种让脸皮巨厚心肝巨

黑的“本身的能力”呢？我想答案只有一个：它不符合

“义，，。

我估计，“本事”这个词即使不是孔子发明的也是

一个后辈大儒发明的，“符合义的人人都有的本身的能

力”。因为“君子喻于义”，所以君子以义为本，于

是，本事本事，就是“本”分之“事”就是“本”能干

的“事”嘛！再一引申：干“本事”的能力就叫本事。

但是，咱们忘本没忘本？

没错，围着“本事”俩字说那么一大通，目的是想

证明：咱们也忘本了，但是，“本事”的定义并不仅仅

是个道具，它对解决接下来的问题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因为它告诉我们：咱们可以通过“本事”找到“本”。

是的，咱们从前的程序是这样的：先根据主观的喜

好确立一个“本”，然后再根据“本”来判断什么是

“本事”，所以，凭“本事”吃饭往往吃不着好饭。现

在，咱们要把程序倒过来：先吃好饭，然后看看咱们是

凭什么“本事”吃的好饭，再根据“本事”推导出

“本”。

这个程序听上去倒是那么回事，可具体怎么操作？先

得找个吃上好饭的君子做榜样，再⋯⋯甭再了，人的脑门

上又不刻字，谁知道吃上好饭的人里面哪个是君子。

第 34 页

啊

但别忘了，咱们有现成的好榜样：小人。

我相信您会大吃一惊：从小人的“厚黑学”推

导君子的“本”，那不等于顺着下水道找长江源头吗？

甭问，最后找到的肯定是一只抽水马桶。

没错，“厚黑学”的确就如同下水道里的粪便，污秽

肮脏而且臭气熏天，但是，粪便从来都是最好的肥料呀。

对，香喷喷的白面哪来的？是从饱满的麦穗里磨出来的；

那饱满的麦穗哪来的？是从茁壮的麦秆里长出来的；那茁

壮的麦秆哪来的？是从营养充沛的麦根里长出来的；那麦

根里充沛的营养哪来的？对！是从粪便里吸收来的。“君子

务本”怎么“务”，还不得天天给麦根浇粪便？

君子之所以挣不着钱，现在我还说不出全部原因，

但可以肯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看不起小人：

哼！你有什么本事呀？可别忘了，小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反

唇相讥：哼！你有什么末事呀？

别不服气，仅就吃饭而言，末事比本事强。

别说现在咱们还没找着正确的“本”没准正每天拿

大粪浇灌着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呢，就算咱们现在

“务”的“本”就是麦根，咱们凭本事吃上的饭就肯定

比小人凭末事吃上的饭强？我看未必。

种麦子是本事找麦子是末事，看上去本事可靠末事

不可靠，可为什么末事不可靠呢？对，又有豺狼虎豹又

有蚊吃虫咬，野麦子哪那么好找，但是，人家小人干吗

要去找野麦子？有君子们种的现成的大片大片的家麦子

第 35 页

呀，根本不用找满大街都是，而且君子们都傻得厉害：

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我相信，您已经发现了“厚黑学”这坨臭大粪里所

包含的营养了：为什么小人能吃好饭？因为小人知道去

伸手揪麦穗。

即使是自己种的麦子，君子也不知道去伸手揪麦

穗，咱们会想：我都把麦穗种出来了，它还不自己走到

粮仓里去？当然，麦穗是不可能自己走到粮仓里去的，

它只会盲目地跟着揪它的那只手走，所以，当君子奇怪

自己种出的麦穗为什么没走到自己的粮仓里时，就只好

再走回麦田里去拾麦穗了。

此时此刻，我真是百感交集：首先，我想到了小时

候经常参加的学农劳动，每次我被安排的任务都是一边

手里拾麦穗一边嘴里高唱着《拾麦穗》；同时，我又想

到了那封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典电报：“人傻，钱多，

快来。”⋯⋯同时，我又想起了前面讲过的那段史记故

事里孔子教育子贡的一句话：“良农能稼而不能为

孔子世家》） 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穑。”（《史记

农民是好农民！

咱们好像恰恰是孔子说的这种好农民嘛。

在日常生活中，怎么着吃饭才算凭本事吃饭？对，

只考虑如何把事做好，不考虑如何把钱挣到。就比如我

吧，只考虑如何把书写好，不考虑如何把书卖掉。得！

第 36 页

结果显然只能是：做事不挣钱。对，小人正相反：只考

虑如何把钱挣到，不考虑如何把事做好。就比如有些作

家吧，只考虑如何把书卖掉，不考虑如何把书写好。

得！结果必然是：挣钱不做事。

哎？！君子的做法是对的呀！我相信，您会和我一样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到了黄河也不死

心：这样的农民确实是好农民呀！

没错，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农民确实是好农民，但

那是跟只问收获不问耕耘的农民比的；如果跟既问耕耘

也问收获的农民比呢？换个更直接的问法：咱们为什么

不问收获？

对，咱们之所以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并不是因为咱

们脑子不够使问了收获就问不了耕耘问了耕耘就问不了

收获，也不是因为咱们脑子缺根筋死活也学不会“厚黑

学”，而是因为：咱们脑子太天真了，居然以为黄河长

江发大水时也能水到渠成。

可是，咱们为什么会这么天真？难道咱们真的相信

钱会长了腿自己走到咱们的钱包里来吗？不，没人那么

愚蠢，咱们之所以这么天真不是因为咱们愚蠢，而是因

为咱们太豪爽，碰到挣钱的事时咱们总会情不自禁地豪

爽一把：别提钱

第 37 页

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是问：对“提钱就俗

了”这句话，您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相信您肯定能理解我的问题，我并不是在问您是

否说过“提钱就俗了”这句话，也不是在问您是否听别

人说过“提钱就俗了”这句话，我是在问您：您是否听

过跟“提钱就俗了”这句话很相似的话？

前面提到过一句“论语”：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孔子很少提钱，很少提命，也很少提仁。

是的，当时只是一带而过，没顾得上解释其中的疑

第 38 页

仁

问：“利与命与仁”有什么共同点？第一次读的时候我

也很茫然：“利与命与仁”，既然同样很少提，就必然

有同样的原因；既有同样的原因，就必然有同样的地

方；可是，“利与命与仁”怎么可能有同样的地方呢？

于是我去读朱熹的《论语章句集注》，一读即豁然

开朗：同样很少提，但很少提的原因却不一定是同样

的

为什么孔子很少提仁呢？因为“仁之道大”

命的原理太玄妙，不

的道理太博大，不是语言能表达；那么，为什么孔子很

少提命呢？因为“命之理微”

“计利则害义”

是凡人能知道；那么，为什么孔子很少提钱呢？因为

计较金钱会使道德败坏！

我并不只是为了找补前文的漏洞，更重要的是为了

填补咱们心里的漏洞：咱们都觉得“提钱就俗了”，可

为什么咱们会觉得“提钱就俗了”？

我原来也一直以为没那么严重，那不过是一句客套

话而已，直到前不久的一天接到一个电话。

那个电话是一个广告公司的朋友打来的，说她的领

导有事跟我说。领导接过电话继续说，说是接了个房地

产广告客户很不好糊弄，想请我给他写一个广告文案。

我听了听情况，确实不好糊弄，文案里既得讲建筑史又

得讲建筑文化还得讲建筑经济而且还得像广告，尽管我

大学学的是建筑学现在耍的是笔杆子还曾经干过好多年

第 39 页

接提

可就的广告，但我仍然觉得这绝不是件能大笔一挥一

事，又正忙着写这本书时间很紧，于是就想拒绝，可中

间有层朋友关系，况且朋友还是被领导的，不好直说，

可一时又想不好怎么说，只好顺着嘴说这事不容易得看

好多资料得来回跑⋯⋯您开个价吧！

别看我当时只是在打电话，听了这话脸马上就红

了，忙不迭地说：不不不不不，不是钱的事。

说实话，还真不是钱的事，因为这事我早想透了：

只要帮朋友办事必须只求奉献不求回报，对，千万别提

钱。为什么？万一事办得有毛病呢？对，不提钱没事，白

帮忙，朋友还能说什么？可一提钱就麻烦了，朋友该想

了：怎么拿钱不办事呀！但是，那我为什么还会脸红？

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是，我是没提钱，可我那些

借口像提钱，而且像那种很不光彩的兜圈子提钱，人家

一说“您开个价吧”就等于说你别兜圈子了要提钱就直

呗，得！虽然当时我的意识没有意识到但我的潜意

识已经意识到了：遮羞布被人扯下来了。

当然，我是问心无愧的，但是，我感到奇怪：不就

是想拒绝又不好直说吗，正好开个天价让他知难而退不

就得了，可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受，我还相信有

很多人包括您，跟我一样都曾在可以提钱甚至必须提钱

的时候想不起提钱，即使能想起也比我强不到哪去：不

是提得支支吾吾就是提得羞羞答答总之像提一件见不得

第 40 页

人的事，但是，您是否跟我一样认真地想过：为什么？

我敢肯定，对于您来说，“别提钱，提钱就俗了”

不仅是一句话，关键的，还是一个想法。

如果您只是在嘴上说过“别提钱，提钱就俗了”的

话而没在心里有过“别提钱，提钱就俗了”的想法，那

么，您就不可能读到这段文字。为什么？因为您根本就

不会买这本书。为什么？因为只有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

的人才会与这本书有共鸣。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区分君子

和小人：君子，嘴不计利，心不计利；小人，嘴不计

利，心却计利。

“别提钱，提钱就俗了”如果作为一句话，它绝不

是君子的专利，甚至，小人会说得更勤说得更响。原因

很容易理解：心里正算计着呢。

演员们演知识分子时为什么总要戴上眼镜？那是因

为演员们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知识；为什么咱们一提演

员总会有意无意地联想到小人？那是因为小人大多都是

优秀的演员：外表上君子，内心里小人。

您听没听见过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说“我是小人”？

小人也不希望别人把自己当小人，恰恰相反，小人

比君子更希望别人把自己当君子。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你是什么不重要，别人认为你是什么才重要。对，小人

不怕自己是小人，只怕别人认为自己是小人，因为如果

别人认为自己是小人，哪怕那个别人本人是小人，也绝

第 41 页

小人长戚戚。”（《论语 述而第七

不会再跟自己做买卖。

为什么咱们会有“别提钱，提钱就俗了”的想法？

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别人认为你是什么不重要，

你是什么才重要。君子怕自己是小人，不怕别人认为自

己是小人，因为如果别人认为自己是小人，顶多也不过

是不跟自己做买卖。对！不跟君子做买卖，那是你的损

失，不是我的。

孔子难得有一句话听着那么亲切：“君子坦荡荡，

三十七》）

对！“小人”没法不“长戚戚”，心里不能不计利

可嘴上不能计利必须随时都得能心口不一；“君子”没

法不“坦荡荡”，心里不计利嘴上不计利随时都能心口

如一⋯⋯不不不，“君子坦荡荡”其实并不容易：为了

嘴上永远不计利，只好强迫自己心里不计利。

君子之所以能心里不计利，那是因为君子自己强迫

自己，因为君子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任何时候任何情

况下，都会有不少钱，不提就挣不到。

别的不说就说工资吧，您不提老板会给您涨？就算

老板不得不涨工资了，俩人比比，看谁涨得多：一人不

干活就提钱，一人不提钱就干活，您说会是什么结果？

废话！这还用说？搁谁都一样：爱哭的孩子多给糖。

对，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当年离开设计院后第一次找工作，是一个连级私营

第 42 页

企业。老板他妈是指导员，嘿！还别说，老板他妈真能

说，什么事业呀理想呀什么实现个人价值呀说得我热血

沸腾的也是一通豪言壮语，可最后一说工资吓我一跳，

不是高得吓我一跳而是低得吓我一跳，可总不能刚豪言

壮语完没几分钟就不兑现呀，当时也不知哪来的一股豪

爽劲脱口就说了另一句豪言壮语：别提钱，提钱就俗

了！

说实话，当时刚说完就后悔了，可已经晚了，就为

了兑现这后一句豪言壮语，我赔着钱干了两年。为什么

呀？既然来不是因为钱来的，当然就不能因为钱走啦。

好不容易找了个茬跟老板在经营理念上吵了一架终于可

以像个君子一样走了，见新老板之前，心里暗暗敲打着

自己：记着提钱！

倒是提钱了，新老板没说什么可新老板他妈是政

委，比指导员更能白话，得！我立马觉得自己是小人。

不过，新老板也没占着什么便宜，为什么呢？我习

惯了，跟客户谈业务时出问题了：谈别的都行就是别提

钱，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够我们发工资交税就行

了。对，新老板不乐意了：谈业务不能光谈事，你得谈

钱呀。我只好说：这么着吧，咱俩分个工，我负责谈事

你负责谈钱，我负责做事你负责挣钱，我做事不挣钱你

挣钱不做事⋯⋯我傻吧？可就这样新老板还不同意：哪

有老板谈钱的？那多俗！我一想倒也是，整天跟人讨价还

价还叫老板吗？该叫“老板儿”了。得，那我只好辞职

第 43 页

口

吧，为什么？打小落下的毛病：只能心口如一。

我估计您跟我有同样的毛病，所以，自己该挣的钱

挣不着不说，老板该挣的钱也挣不着；所以，自己越来

越挣不着钱；所以，咱们会越来越觉得君子和挣钱是矛

盾的；所以，咱们就越来越不可能想到还有另一种

如一法：嘴计利，心也计利。

可以肯定，对于君子来说，这种“心口如一法”是

不可思议的；所以，对于小人来说，这种“心口如一

法”同样也是不可思议的：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吗？但

是，为什么君子会认为“嘴计利，心也计利”这种“心

口如一法”是不可思议的呢？思议过吗？

我相信，此时，您该同意孔子的观点了：计较金钱

会使道德败坏！

对，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

脑筋急转弯：为什么咱们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为什

么咱们只考虑做事不考虑挣钱？前面说过了，咱们太天

真咱们太豪爽，但这不属于脑筋急转弯。对！因为咱们

没法既考虑做事又考虑挣钱。为什么？因为那样的话，

咱们的心里就不是矛盾了，该内讧了。

君子是什么人？君子是高尚的人；高尚的人得做什

么事？当然得做高尚的事，但是，咱们天天做的都是高

尚的事吗？

对！您上班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人民服务，我写书

第 44 页

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给人民提供精神食粮，他做买卖

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繁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总之咱

们天天做的事本来都是高尚的事怎么能提钱，一提钱，

不就不高尚了吗？

比如您吧，如果您脑子里总在“提钱”，为人民服

务很可能就提不上日程了，提上日程的该是让人民为您

服务了，结果呢，轻则成为一个昏官重则成为一个贪

官；再比如我吧，如果我脑子里总在“提钱”，给人民

提供精神食粮很可能就提不上日程了，提上日程的该是

让人民给我提供物质食粮了，结果呢，轻则成为一个

“剪刀糨糊匠”重则成为一个淫秽小说家；再比如他

吧，如果他脑子里总在“提钱”，繁荣社会主义市场经

济很可能就提不上日程了，提上日程的该是让社会主义

市场经济繁荣他了，结果呢，轻则成为一个奸商重则成

为一个赖昌星。

这哪里是什么矛盾，这简直就是内讧嘛：考虑把事

做好不等于不考虑把钱挣到，而等于考虑不把钱挣到；

考虑把钱挣到不等于不考虑把事做好，而等于考虑把事

做坏，正所谓“计利败事”。考虑把事做好的人会成为

一个道德高尚的穷人，考虑把钱挣到的人会成为一个道

德败坏的小人，正所谓“计利败义”。

其实，证明您有“计利败义”的想法有更简单的方

法：回想一下第一眼看见这本书的时候，再回想一想一

直读到这里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

第 45 页

觉，正人君子之间聊天怎么老是提钱，小人之间聊天才

这样呢。

说实话，这事我想过，开始也想写得含蓄点，至少

别上来就提钱，一则显得我挺小人，二则您也不好意思

听。可想到这忽然意识到：这不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吗？

如果连别人提钱都不好意思听，还能挣着钱吗？

所以我决定，不仅上来就提钱，而且要没完没了地

提钱翻来覆去地提钱，直提到您发现您有“计利败义”

的想法为止，然后我才好证明：这个想法肯定是错的。

如果您有“计利败义”的想法，那么您肯定就从来

没有认认真真地“计”过“利”；可是，如果您从来没

有认认真真地“计”过“利”，您怎么会知道“计利”

必然“败义”？

尽管您可能还是第一次听到“计利败义”这个说

法，但我相信您心里一直就是这个想法，孔子的影响不

仅在一本《论语》，吸一口空气都可能受骗，呼一口空

气都可能骗人，比如说：您怀疑过“见利忘义”这个说

法的正确性吗？

那么，孔子就认认真真地“计”过“利”吗？

咱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这么不可思议：很多

显而易见的谬论却几千年来都被当做真理，从来就没人

认认真真地“计”过“利”，可所有人却都有一本“计

第 46 页

屎

利”必然“败义”的正面教材。您会说这不是跟正面教

材学的，而是跟反面教材学的，小人最终成为小人的下

场本身，就证明了“计利”必然“败义”。

但是，如果我能通过“计利”让小人成为君子呢？

啊！我想您都该心疼我了：干吗给自己出那么大的

难题，这岂不等于让长江倒流让铁树开花让狗改了吃

⋯谢谢您的关心和理解，但这事不难，我只需要

跟他认认真真地“计”一“计”

第 47 页

谁不希望自己有钱？

如果谁说他不怕自己没钱，那么他说的可能是实

话；但如果谁说他不希望自己有钱，那么毫无疑问：他

在说谎。对，有钱的好处太多了，谁也不可能一个都看

不见。

就说吃饭吧，有钱就能吃啥有啥没钱只能有啥吃

啥；再说衣服吧，有钱就能穿啥有啥没钱只能有啥穿

啥；再说娱乐吧，有钱就能玩啥有啥没钱只能有啥玩

啥⋯⋯总之：有钱，生活就是享受；没钱，生活只能享

第 48 页

页）

受难受。

对，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话

绝对是真理：有钱也许并不能使鬼推磨，但如果没钱，

别说使驴推磨，哪怕只是想使自己推磨，恐怕也是不可

能的：很可能没的推，也可能没的磨，当然，也有可能

没劲推。正是因为有钱的好处太多了太直观了，所以咱

们，也许不包括您但肯定包括我，才往往看不见本质上

的有钱的好处。

所以我认为，关于有钱的好处，迄今为止我听过的

最深刻的阐释是王朔说的：“有一点儿钱的好处就是，

不舒服的钱，敢不挣。”（王朔《无知者无畏》第

就凭这句话，我认为，王朔在文学上的造诣已经接

近于大师了。为什么？因为“不舒服”。对，王朔的文

字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能用最随便的文字最准

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但还是就凭这句话，我认为，王

朔在文学上的造诣还不够大师。为什么？因为“不舒

服”。对，“不舒服”这三个字显得王朔这人差点意

思。

其实，王朔的所有作品都差点意思，比如说他早期的

“痞子文学”：说痞子有些地方挺君子“一半是海水，一

半是火焰”，听着还确实有点意思；但说痞子就是甚至才

是君子“玩的就是心跳”，就差点意思了。对，痞子和君

子有很大区别：起码，“不舒服”的原因不一样。

第 49 页

页）对，从字面上

什么叫“玩的就是心跳”？王朔自己解释过了：

“‘玩的就是心跳’是他们一起玩扑克的北京作家苏雷

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被他（作者注：他指王朔）偷

了。”（王朔《无知者无畏》第

看，王朔解释的是来源，但连成句字看，王朔解释的是

意思：“玩扑克”与“玩的就是心跳”有什么关系？

对，都不是老实巴交地玩，得冒险得刺激得孤注一掷得

置之死地而求后生，能稳稳当当清一色的牌拆了非打清

一色一条龙，对！有一点儿钱的好处就是，神经不舒服

的钱，敢不挣。

但是，这是“有一点儿钱的好处”吗，这难道不是

“有一点儿钱的坏处”吗？

也许这还不太容易分辨，所以咱们再看看另一伙有

一点儿钱的人：一百多年前清朝快完蛋那会，北京城里

乌央乌央的八旗子弟都有一点儿钱，整天提笼架鸟斗蛐

蛐游手好闲败家亡国，干点正经事不行吗？那身子多累

多不舒服，对！有一点儿钱的好处就是，身体不舒服的

钱，敢不挣。

这种“有一点儿钱的坏处”，您即使没领教过，恐

怕也见别人领教过吧。

所以，关于有钱的好处，迄“两秒钟之后”为止您

听过的最深刻的阐释应该是黄敬泽说的：“有一点儿钱

的好处就是，不道德的钱，敢不挣。”

第 50 页

友邀我去操作文化公

我想，我说的这句话，王朔肯定也想过，不，这不

是我凭空猜测，有王朔自己的文字为证：

至此，我和大众文化多年调情，互抛媚眼，也叫互

相利用的关系结束了。大众文化的商业本质和处处在交

易的特征老实讲很不可爱。怀疑大众文化的意义，甚至

认为它无意义，因而颓废，自我否定都是从这些小地方

滋生的。干这个，要很坚强的人，或者有足够的贪婪。

不好玩！这是我在其中摸爬滚打一番后的感受。

那之后，还有几次机会有朋

司，资金有德国的，美国的，香港的，我一般都是先蠢

蠢欲动，待再往下，进入操作阶段，便哆嗦，往事历历

在目，于是半道开撤。使命感总是有的，那也不能拿生

活做代价。钱也是爱的，但也不能为钱把自己卖了。有

一点儿钱的好处就是，不舒服的钱，敢不挣。

我想我还是当看客吧。

页《无知者无畏》第

不知道您感觉怎么样，反正我头十几次读的时候，

认为“不舒服”就专指“良心不舒服”，就是“不道

德”，所以越读越觉着奇怪：为什么王朔最终没选择

“不道德”，而还是选择了“不舒服”呢？

没错，开始我也这么想：他肯定是嫌“不道德”这

词显得事儿了吧唧的。对，王朔他们那伙人都这德性，

第 51 页

什么好话都非得找着个难听的说法，但仔细一想发现不

对：以王朔的智慧，他不可能想不到“不舒服”一词除

了指“良心不舒服”之外还指“身体不舒服”和“神经

不舒服”，对，我敢说他肯定知道“不舒服”一词有毛

病，所以，惟一的解释只能是：王朔认为“不道德”一

词的毛病更大。

对，我理解王朔了：他之所以选择不挣“操作文化

公司”这种钱，也许的确是因为他良心上感觉不舒服，

但他更愿意把不挣这种钱的原因说成是自己感觉“身体

不舒服”和“神经不舒服”；对，他不希望别人认为，

更不希望自己认为，他是因为良心上感觉不舒服才不挣

这种钱的，因为他会在内心深处反复地警告自己：别逞

能别说大话，如果我开始对“不道德的钱，敢不挣”

了，那么用不了多久，我就什么钱都不敢挣了。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因为狗爱吃

人的良心吗？不是，是人就知道，狗爱吃屎；之所以有

那么多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那是因为他们爱用自己的

良心喂狗。奇怪，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爱好，莫非变

态？不，他们之所以会把好好的良心主动拿去喂狗，那

是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不让狗把自己的良心吃了，心里

就不舒服。

对，这事您肯定也有体会：良心这东西太难伺候

了，碰上什么事它都不舒服。

第 52 页

得！想着想着我

比如我吧最恨小偷，每次被偷了东西都恨得咬牙切

齿的，发誓别让我逮着逮着我就往死里揍；还别说，那

次还真逮着一个，乒乓五四一通臭捶然后扭送派出所，

可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着心里就特别难受，一想可不，

人家小偷也是人，也是肉长的爹妈生的，若不是万不得

已也不至于偷，偷是不对，可咱就没有犯错误的时候，

一犯错就是一顿臭揍还扭送派出所

就又回派出所了。

对，只要损害了别人，哪怕那个别人是坏人，哪怕

那个损害是活该，咱们的良心就会不舒服。

那么，挣什么钱可以不损害别人呢？

对，可能有时候咱们不知道损害了谁，可能有时候

咱们觉得没损害谁，但可以肯定：咱们只要挣到一笔

钱，就肯定会损害某个人。也许是想跟咱们挣同一笔钱

的人，也许是被 挣钱的那个人，也许是看着咱们挣

钱眼红的人，也许⋯⋯

是的，我不能再“也许”下去了，因为仅这么一通

“也许”，我就已经感觉到，我心灵深处的那个“潘多

拉盒子”的盒子盖已经打开了一条缝了。

希腊神话说潘多拉有一个“潘多拉盒子”，但要我

说，咱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潘多拉盒子”；希腊

神话说“潘多拉盒子”里面装的是灾难，但要我说，

“潘多拉盒子”里面装的是良心，因为良心一旦发现，

第 53 页

了，就是“良心不舒服的钱，敢不

人就将陷入灾难。

所以，咱们不是的，咱们知道没有良心就不算人

把良心装到一个

会拿良心去喂狗；但是，咱们也饱尝过良心的灾难，所

以，咱们也不会任良心到处乱走。对

密封的盒子里，再把盒子埋藏到心灵的深处，只有这样

才能两全其美：既有良心，又不为良心所累。

虽然被密封深埋，但咱们的良心还是不自在，好在

有厚厚的心肌和密实的盒壁隔开，不舒服的感觉有但尚

可以忍耐，时间久了，忍耐就等于忘怀，所以，千万别

提良心的茬，哪怕只是一想，它都会在盒子里澎湃；你

还敢去感受，去感受良心舒服不舒服！别忘了，感受有

时就像一把铁锹，一锹下去就会发现：良心已无处不

在。

所以我理解王朔，别说“不道德的钱，敢不挣”

，这句话他都不敢

说。碰上“不道德的钱”说“不挣”可以，但千万不能

“敢”字当先，如果一定要“敢”字当先，那就只能

说：有一点儿钱的坏处就是，不道德的钱，敢不挣。

只要一次“良心不舒服的钱，敢不挣”，那么用不

了多久，恐怕所有的钱都会变成“良心不舒服的钱”从

而成为“不敢挣”的对象，那样的话，我想，有一点儿

钱很快就会变成一点儿钱也没有了。

我承认，王朔选择“不舒服”而不选择“不道德”

是有充足理由的，所以，关于有钱的好处，我还得再探

第 54 页

一刻：有一点儿钱的好处就是，不利己的钱，敢不

挣。

这是深上一刻吗？这明明是浅下两薄嘛：这不，先

从“不道德”浅到“不舒服”，再从“不舒服”浅到

“不利己”，对，“不利己”显然比“不舒服”更浅

薄，不，说浅薄都不准确，简直就是露骨，赤裸裸。别

说王朔那假痞子不会，即使是真正的痞子都不会，恐怕

只有那种赤裸裸的小人才会同意这么赤裸裸的说法。

好吧，就算我是个顶顶小人的小人，可做我这样顶

顶小人的小人也不容易吧！对，挣每一笔钱之前都必须

得合计合计：这笔钱是“不利己的钱”吗？

要判断一笔钱是不是“不舒服的钱”那就简单了，

就凭感觉，今儿不高兴就是今儿高兴就不是；但是，要

判断一笔钱是不是“不利己的钱”，就不能凭感觉了，

必须凭理智，不能光考虑今儿高兴不高兴，还得考虑考

虑明儿高兴不高兴，还得考虑考虑后儿高兴不高兴；不

能只考虑把钱挣到手，还得考虑考虑钱挣到手之后，会

不会留后遗症，会不会先挣后赔，会不会影响将来再挣

钱，会不会招人恨，会不会⋯⋯举个例子吧：比如卖身

挣钱，舒服吗？当然舒服，身子一动膀子一晃；道德吗？

也没什么不道德，把良心一喂狗，干什么都心安理得；

那么，利己吗？

再比如贪污腐败挣钱，舒服吗？当然舒服，身不用

第 55 页

动膀不必晃；道德吗？当然道德，把良心一喂狗，干什

么都心安理得；那么，利己吗？

有人说中国的腐败问题是个制度的问题，我就不同

意，哪有那么复杂，要我说：中国的腐败问题完全是个

眼神问题。贪什么污腐什么败，不过是把国家的钱跟他

们家搁几天，还换个领导就睡不着觉，早晚自己得折进

去不说，八成还得把父母兄弟老婆孩子都连累了，就这

样的钱，利己吗？

说实话不用付诸实践，也不用每笔钱都这么合计，

就偶尔这么认认真真地“计”上几次“利”，您说，就

算我是个顶顶小人的小人，是不是也快变成君子了？

是的，现在还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

但是，现在能有这种可能性就已经足够了，别忘了

我要用这种可能性说明的是什么，对，“计利”不一定

“败义”，“计利”完全可能“兴义”，所以，您完全

不必再有什么心理障碍，尽可以坦坦然然地“计利”，

大大方方地提钱，而且完全不必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只

需把握一个原则：利己。对，只要能区分开“利己的

钱”和“不利己的钱”，无论您怎么提钱，哪怕人家问

您是不是掉钱眼里了，您也仍然是正人君子。

对，此时此刻，可能性就不够了：通过合计一笔钱

是不是“不利己的钱”有可能使小人变成君子，并不等

于通过合计一笔钱是不是“不利己的钱”必然能使小人

第 56 页

变成君子。

是的，从我的口气里就能听出来，这种必然性是完

全可以证明的，只是，如果您还没有改变对“提钱”的

态度，还是觉得“提钱就俗了”，听了我的证明，我

想，您会觉得恐怖：黄敬泽这家伙还算小人吗？简直就

是反动！

好了，铺垫完了该说对不起了。关于有钱的好处，

尽管在本章中我已经深了三刻了，但现在，我还必须第

四次深上一刻：有一点儿钱的好处就是，有机会发现道

德的根源。

还记得我说王朔差点意思吗，那不是说他那人不地

道，而是说他的文字要表达的意思有缺陷。其实，在写

这本书之前，我也一直差点意思，对，不光是我，您，

他，颜回，子路，子贡，孔子，所有的人都差点意思，

而且差的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

第 57 页

非“

”是大

。

”是定冠词，

新学了个英文词组：

三个单词都认识，

”而

”是时间，连起来字面上是“大时间”，什么意

思，难道是“伟大的时刻”？可那就应该用“

呀。一查字典，猜得还真靠谱，不过是个俚

语，也就是土话，意思是最高标准，第一流，找个北京

俚语对应应该是：牛波一！

没事讲什么英语，卖弄吗？不，尽管我这点英语只

够卖弄的，但这次不是为了卖弄，而是为了给您介绍一

第 58 页

道格拉斯的风度

句名言：

）中男主角巴这是美国电影《华尔街》

德（

”

）的一句台词，直译是应该这样的：“但你必须

先发起来，然后才有能力做善事。”中文译制片翻译得

非常好：“想当慈善家吗？那好，但你得先有钱有

势。”所以，我只需做一点小小的修改：“想当慈善家

吗？那好，但你得先牛波一起来。

我特别爱看《华尔街》，麦克尔

！

太棒了，即便是我也为之着迷，迷到什么程度？说实

话，我做梦都想模仿其中最精彩的那个片段，轻轻地把

一卷美钞塞进你的西装上兜，然后回手亲切地拍拍你的

肩膀，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去买件像样的

西装！”哇！太酷了！简直就是“

对，上面那段台词并不是一句很重要的台词，也不

是我最关注的台词，它只是一大段多人对话中的一小

段，在影片里很不起眼，所以我才很奇怪：我为什么记

住了它？

琢磨了一会，发现了原因，是的，我一直在想：这

话说得不对吗？

第 59 页

《道德经

很明显，虽然是在美国电影里，这句话也是被当做

错话说的。没错，要是在中国电影里就更甭提了，不仅

错而且大错特错，像巴德这样的暂时被金钱迷住了双眼

的小坏蛋根本就不配说这么错的错话，只有那种作恶多

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大恶棍，才有资格说。

但我觉得，这句话并没有错：当然，等真发了，人

就很可能不想当慈善家了；但是，如果还没发呢，多想

当慈善家那也是空话。对，至少，这句话所依据的原理

是科学的：要想能利人，先要能利己。

根本没必要变字体，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是人就

懂：要想施舍给别人钱，您自己必须得先有钱；要想施

舍给别人挣钱的经验，您自己必须得先有挣钱的经验。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像号称孔子老师的老子

那么有学问的人就不懂。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

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第七章》

这段话很重要，所以先要翻译一下：尽人皆知，天

地寿命最长。您知道天地之所以长寿的原因吗？那是因

为天地“不自生”，所以能长生，所以，圣人“后其身

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这岂不正是因为他们无私才

第 60 页

能成就他们的私吗？

您会说了：你这叫什么翻译？就那两句不明白，你

还故意不翻译，莫非你也不明白？

其实这首先得怪老子，跟孔子一毛病：一到要紧话

就不好好说。我是不明白什么叫“不自生”？有的专家

解释说是“不为自己而生”，有的专家解释说是“不自

动地生”，总之越解释越糊涂，我只好自己琢磨，对，

真是求人不如求己，一琢磨就发现，至少这一点可以肯

定：“不自生”就是“后其身”和“外其身”。

这不就明白了：所谓“后其身”，就是后利己；所

谓“外其身”就是不利己。

再来看一下“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后

利己反而利己，不利己反而利己。什么人这么来劲？圣

人；圣人是什么人？圣人就是道德完美的人；圣人的道

德凭什么说是完美的？就凭跟天地一样；跟天地一样怎

什么叫“道德”？所谓道德，就是从天道引

德，说白了：天道就是人的“道德的根

么啦？对呀

申出来的

源”。

您知道，老子的这种道德观被称作“天人合一的道

德观”，但您可能不知道：虽然估计您跟我一样也搞不

太懂天地这俩东西到底是怎么个“不自生”法，但老子

的道德观也是您的道德观。

难道不是吗？在您的道德标准中，“先利人，后利

己”高不高尚？“不利己，专利人”高不高尚？废话！这

第 61 页

三十四》）为什述而第七

还用说，各加一个字再念念：“毫不利己，专门利

人。”谁能说“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不高尚？

！！我

我想，尽管您自己可能做不到，但您一定会认为：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最高尚的，所以，您一定会

认为：尽管显得有点傻，但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

人”的人毫无疑问是最高尚的人，也就是圣人，但是，

不知道您留心没留心：有没有谁自称过圣人？

对！连孔圣人都不敢自称圣人：子曰：“若圣与

仁，则吾岂敢？”（《论语

么不敢？很简单：如果“毫不利己”，怎么能知道怎么

能得利？如果不知道怎么能得利，怎么能让别人得利？所

以，谁要说自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那就等于说

“毫不利己，专门骗人”。

我知道，您多半会觉得我是胡搅蛮缠：“毫不利

己，专门利人”根本不是这意思，并不是说一辈子“毫

不利己，专门利人”，而是说一个人在做一件事情时应

该不为自己牟利而应该为别人牟利，说白了：不是为自

己好是为别人好。

那好，您是否对孩子或妻子说过：我这都是为你

好！

我敢肯定，您做过很多次这样费力不讨好好心没好

报的事，仅就这件事而言，您绝对是“毫不利己，专门

第 62 页

利人”，但对方不仅不领情，反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

心好心当成驴肝肺，反说您“毫不利己，专门害人”。

当然，我绝对相信您是冤枉的，没错，您肯定不是

在“害人”而是在“利人”，只是在当时从被您“利”

的人的角度看您是在“害人”。这不奇怪，同一个东

西，是利是害不同的人看法也不同，不同的时候结果也

不同：今天看是害明天看可能就是利而后天看可能又是

利而大后天看可能又是害究竟是利是害三言两语说不清

楚，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次碰上同样的事，您还

干不干？还干，那下下次呢？⋯⋯

对，什么叫“助人为乐”？对，以“利人”为乐，

但如果每次“利人”都落得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

下场，您还能乐得起来吗？别逞能，这种感受我也有

过，还乐，连哭都没人同情你，活该！转念一想我是贱

骨头，“助人为哭”？所以，过几回谁都想通了：要么

不“利人”，要“利人”就“专门”以“急功近利”

“利人”。

是的，不必管什么时候才能下结论，“利人”的结

果是“利人”还是“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

人”的结果是“利己”还是“害己”？

不难发现，“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个“高尚”

有一种无形的“高尚”的力量，能促使人的眼睛变得近

视，能促使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急功近利”身上。那

第 63 页

么，如果一个人总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急功近利”身

上，他的心还能高尚吗？

咱们再来看看天道，对，阳光普照万物生长，不是

为了自己好是为了人好，但是，如果我说天啊，地球转

得太快我有点“晕球”，为了我好您能不能让地球转慢

点，您说天会搭理我吗？我不是天但我也知道天会怎么

用事实回答我：地球该转多快还转多快，你爱“晕球”

不“晕球”；还有呢，该夏天就夏天热死你活该，该冬

天就冬天冻死你活该，该地震就地震震死你活该，该洪

水就洪水⋯⋯还用继续“该”下去吗？天地是不是“不

自生”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天地“先利己”，不，没有

什么先不先的，天地只考虑利己从不考虑利人，至于人

能不能从天地得到利，那是人的事。

我并不是想让您相信我所解释的天道才是真正的天

道，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天道这个东西太博大太复杂

了，怎么解释都行，有人说老天有眼有人则说老天没

眼，仔细一想都对都能解释通，所以，人德不能从天道

中引申，换句话说：天道不应该被当做道德的根源。

现在就很容易弄清楚了：老子之流其实也没有真把

天道当道德的根源，那不过是给自己的观点找个靠山而

已。谁都不傻，既然要找靠山谁都知道靠什么山也不如

靠天，就是西方人也一样：天赋人权，人人平等。不就

是为了说明怎么才能高尚吗？就按照天那么着就能高

第 64 页

尚。为什么？因为天这东西，外表看上去就最高尚。

没错！我的意思是说：只有能使人变得越来越高尚

的东西才是道德的根源，哪怕它的外表看上去一点都不

高尚。

所以，我发现：道德的根源是“利己”。

显然，“利己”与“利人”的最大差别就在于：自

己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哪怕在某件事

上，自己的好心简直就是驴肝肺。

咱们都干过这样的傻事：干之前满以为“利己”，

干之后发现却是大大地“害己”。当然，一件事是“利

己”还是“害己”其实就是自己往往也一样：今天看是

害明天看可能就是利而后天看可能又是利而大后天看可

能又是害究竟是利是害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对，还是一

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次再碰上一件事，您会

怎么想？毫无疑问肯定是：再想远一点，再想全一点。

如果一个人总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全功远利”身

上，他的心还能不高尚吗？

您肯定想起来了，第一章就提到了，利和利不同，

有“君子之利”与“小人之利”之分，其实当时您就能

想到：所谓“君子之利”与“小人之利”的分别，多半

就是“全功远利”与“急功近利”的分别，但是，您当

时肯定有怀疑，怀疑的是：“全功远利”难道就不会

“损人”吗？

第 65 页

万，论段落也有

是的，如果问什么是道德，咱们可能一时半会说不

清；但如果问什么是不道德，我想，每个人都很清楚这

条道德的底线：是否“利人”不要紧，起码不能“损

人”。如果我敢说“损人”也道德，那么我所说的道德

就肯定不是道德，而是缺德。

提到“利己”，自然就会想到“损人利己”，自然

就会想到“自私自利”，不仅您，其实我也一样，一直

都认为“利己”就等于“损人利己”就等于“自私自

利”，而“利己”的人就等于“损人利己”的人就等于

“自私自利”的人，也就是小人，但是，咱们的看法是

错的，因为咱们的眼神还不够好，看不到：一个人之所

以是小人，并不是因为他太自私自利了，而是因为他自

私自利得还不够，所以眼神还不够好，以为天下仅仅是

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写了几年书，论字数已超过

万总是有万，要论句子，我没统计过，不过我估计

的，而这十万句里最好的一句，我认为就是本书的姊妹

篇《可怜考生父母心》中的这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

餐，天下也没有免费的早餐。您可以再加上一句“天下

没有免费的晚餐，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夜宵”，一样，天

下也没有免费的“损人”。

对，“利己”和“损人”不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为奸

狼狈，它们恰是一对冤家对头。显然，“自私自利”到

一定程度时就能发现：“损人”怎么可能“利己”。

第 66 页

啊

“损人”也不是免费的，当时没买单不等于可以不买

单，被损的人记着账呢：如果被损的人是君子还好，了

不得了也不过是秋后算总账；可如果被损的人也是小

人，那瞎了！秋后算账？想得美！弄不好就给你玩个春前

算账，让你把口粮种子都抵了账！

我相信您不会再怀疑了：“君子之利”就是“全功

远利”，“全功远利”就是“利己之利”，而广义地

说：高尚，也是一种“利己之利”。

感情君子种的根本就不是“麦子”。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上帝降临人间，他带来了两粒

种子让人们挑选。人们就问了：上帝，它们都叫什么名

字？上帝指着那颗丑而小的种子说它叫“利己”，然后

又指着那颗美而大的种子说它叫“利人”。人们又问

了：上帝，它们有什么区别？上帝说它们差不多，都会

有一根枝干叫“高尚”，枝干上都有一种果实叫“金

钱”，于是，有人选了“利己”，有人选了“利人”，

可很奇怪，等它们长出来，情形跟种子正相反，“利

己”的种子丑而小可枝干茁壮果实丰满，“利人”的种

子美而大可枝干纤细果实奇小，于是，选了“利己”的

人每天什么都不干只摘“利己”的果实都摘不过来，而

选了“利人”的人呢，每天非常勤奋地给“利人”浇水

施肥可结出的果实还不够吃，还很看不起那些只知摘

“利己”果实的人，称他们为“小人”，并自己鼓励自

第 67 页

”

己：“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旁观者很容易看清楚：君子的做法是对的，只可惜

“务”错了“本”；小人的做法是错的，但人家“蒙”

对了“本”。

当然，有些比较灵活的君子也觉出了不对劲，其中

一个名字叫“巴德”，他也学着小人的样子去摘“利

己”的果实并且尝到了甜头，别的君子就劝他还是老老

实实当君子吧，他就说了：

旁观者很容易看清楚：原理是对的，做法是错的，

但无奈跟从者趋之若骛，因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呀：

既能保留君子的头衔又能得到小人的金钱，于是，我们

的社会中出现了一种畸形的新现象

第 68 页

什么叫“君子落后了”？跟谁比落后了？

如果我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一个正人君子”，您会

不会耻笑我？如果我请您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一个正人

君子”，您是否能说得出口？瞧瞧瞧瞧，不知道从什么

时候开始的，“正人君子”已经不再是褒义词了，而已

经变成一个更倾向于贬义的中性词了。比如我夸您是个

正人君子，我想，您多半会愣一下神，然后故做幽默地

问我：你骂我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请您想一想：您为什么会觉得

第 69 页

”

我有可能在骂您呢？

很容易想到，您是个非常谦逊的人。对，连您自己

都知道自己不够君子的标准，所以您就认为我不可能不

知道您不够君子的标准，于是，您就认为我所说的“您

是一个正人君子”很可能是反话或假话，真实的意思很

可能是：您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但是，您真的认为自己不够君子的标准吗？您真的

认为自己不是个君子吗？那您认为您是个什么？难道您会

认为您是个小人？不，您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小人的，您

也不会认为我说的“您是一个正人君子”的意思是“您

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您之所以会觉得我有可能在骂

您，那是因为您吃不准我对君子的看法：正人君子是不

是傻子？

有无数的事实可以证明：跟小人比，至少在挣钱的

智力方面，“君子”落后了。

从表面上看，这的确是一种“君子落后了”，但我

本章要谈的不是这种表面上的“落后”，而是这种表面

上的“落后”所造成的后果。

那“君子落后了”是什么意思呢？

还得再重复一遍“巴德”的话：

之所以反复这么重复这句话，是为了让您把它最准

确地翻译出来。我上一章翻译的都是直译，尽管用了个

俚语，但仍然不够凝练。其实这句话您也常说，只不过

第 70 页

嗦。再想想：先用小人的方式达到中文说起来没那么

”，然后就能像君子那样“

⋯⋯对！就是这句：先小人，后君子。

噢⋯⋯是这么回事，难怪说是一种新现象呢，过去

呢，小人一贯小人，君子一贯君子；现在呢，很多人学

会了强强联合一步变成两步走：先做小人挣了钱，再做

君子去行善。所谓“君子落后了”的意思就是在做人做

事的步骤上，“君子落后了”，可这不是挺好挺有创意

的吗？甭管用的什么方法反正君子挣着钱了，君子就得

志了；君子得志了，小人就该不得劲了。这明摆着是好

现象呀，怎么说是“畸形”呢？

是的，我相信无论到什么时候，“畸形”也不可能

成为褒义词，所以，所谓畸形的现象不管新旧肯定都是

坏现象。我的意思是说：“先小人，后君子”肯定是个

畸形的现象。畸形在哪？畸形在人：一个君子在“先小

人”后就不再是君子了，而且也不会变成小人。

什么什么？您可能会觉得奇怪：君子在“先小人”

后，既不会变成小人也不再是君子了，那会是什么？

其实那话里已经说出来了：“先小人，后君子！”

再想想本章的标题：君子落后了！

君子“先小人”以后，当然就该“后君子”了。

什么叫“君子落后了”？意思就是：在经过了“先小

人，后君子”这个一步变成两步走的程序之后，“君

子”这个称谓前面就该“落”下个“后”字“了”。

第 71 页

钱哪来的？

通过“先小人”富起来的

对，我就是这意思：仅就目前而言，中国的富人，

可分成三种人：一种人数量不多，是君子；一种人数量

不少，是小人；一种人数量最多，不是小人，但也绝不

是君子，而是“后君子”

富人。

钱哪来的；另一

最近一段时间，有两个俄罗斯人可谓闻名全球：一

个叫阿布拉希莫维奇，中国人爱称之为“阿布”，他买

下了伦敦的切尔西足球队，然后又买下了一亿多英镑的

一堆球星，还声称自己玩足球纯属有钱没处花根本就不

想挣钱，弄得全世界的的人都不禁问

个名字太长发音太怪记不住，只记得第一个发音是

“奥”，就叫他“阿奥”吧，对，尤科斯石油公司的总

裁，俄罗斯首富，俄罗斯司法机关把他逮起来了，目的

就是想问那个全世界都想问阿布而我想问中国绝大多数

的富人的问题：你

年

岁上下

你不是洛克菲勒家的人你也不姓松下你爸爸

前了不得了也就是个小贪官你自己不过也就

能挣钱的时间跟我差不多你丫哪来那么多钱？

我相信，这回没人会说我有“酸葡萄心理”了，因

为我发现中国人最近最热衷的科学课题是：财富的原罪

性。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你丫钱哪来的？犯罪来的！

七八年前，跟一个韩国商人做过生意，做着做着生

意忽然他半年不露面，等再露面我当然得敲打敲打他：

第 72 页

块钱的特等奖？那怕什么？

“哟，这半年在韩国忙着挣大钱呢吧？”唉！什么忙着挣

大钱？忙着烧美元呢。“什么什么？烧美元？玩网络公司

找着美国风险基金啦？”不，烧美元不是烧钱，就是烧

美元，就是点一把火，然后把美元钞票扔到火里烧掉。

有毛病？！”唉！不是我有毛病是我们没有办“啊 你

法，金总统一上台，就玩香港廉正风暴那一套，搞一帮

特务专门到银行查账号，每笔钱怎么来的都得说清楚，

只要说不清楚就算贪污；不搁银行搁家里？政府说了，

有人举报就可以上家搜查，在家里查出来罪加一等；道

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不是让我们的美元没地藏吗？我们

有对策：烧。

多万，奖

唉！韩国富人就是没中国富人聪明，干吗要烧？为什

么不洗？怎么洗？买中国足彩呀，买全号才

万扣了税还能多洗出金就能得 万，绝对世界洗

钱胜地。什么？怕再出个

亿多的销售额呀，比多了不用就弄 个人来洗钱，

亿中国人全加起来买得还多，挣钱不敢说，保证比找

黑手党洗钱便宜。

顺便提醒中国富人一句，要洗赶紧洗，联合国已经

通过了《反腐败公约》，再过几年，您的钱要是还没洗

干净，就算您跑到美国，只要中国政府想逮你，就跟到

村里逮你一样容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中国的富人中有几个敢说他

的第一桶金不带原罪？

第 73 页

不光是现在也不光是中国，政治经济学里讲过：资

本主义社会也分两个阶段，其中第一个阶段被称作“野

蛮的原始积累阶段”。不用学历史只需睁眼看，我认识

不少私营企业老板，其中有不少现在看着绝对是谦谦君

子没准还弄着个什么代表当当往电视镜头前一站跟个人

似的，但他们在原始积累阶段绝对是卑鄙小人，不信问

问他们，偷工减料克扣工资偷税漏税这些事他们谁没干

过？

别说他们了就说您，您敢说您绝对没用小人的手段

挣过钱吗？不，没必要紧张，我也用小人的手段挣过

钱，但是，咱们跟他们不一样：虽然咱们也用小人的手

段挣过钱，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咱们都认为用小人

的手段挣钱是不对的，所以肯定，一来即使挣过也没挣

过多少，二来呢，咱们还是君子。

为什么说“后君子”不是君子？为什么“后君子”

用小人的手段挣钱就能挣成富人？就是因为：他们认为

用小人的手段挣钱没什么不对的。

那为什么说“后君子”不是小人呢？这得问：“后

君子”自己认为是君子还是小人？“后君子”怎么可能

认为自己是小人当然认为自己是君子；可“后君子”凭

什么认为自己不是小人是君子？这得问：既然同样认为

用小人的手段挣钱没什么不对的，那么，“后君子”认

为君子和小人的区别是什么？绕了一大圈还得问：为什

么“后君子”认为用小人的手段挣钱没什么不对的呢？

第 74 页

因为他们同时还认为：用小人的手段挣钱跟用君子的手

段挣钱，从目的上没有区别，都不是为了“损人”，而

都是为了“利人”。

这样您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伪君子。

没错，“伪君子”就是“后君子”的背影，说白

了：一个“后君子”如果只看后脑勺不看正脸，就是个

“伪君子”。当然，如果离得比较远去看，如果眼神再

不太好，即使“后君子”是正脸冲着咱们的，咱们也会

把他看成是“伪君子”。对！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做起

事来简直卑鄙透顶，比小人更卑鄙：小人虽然卑鄙但小

人还承认自己卑鄙；可“伪君子”呢，不仅卑鄙，而且

把卑鄙伪装成高尚。

不谦虚地说，我这人眼神挺好，为什么这么不谦

虚？因为即使“后君子”后脑勺冲我，我也能看见“后

君子”的正脸。

是的，“后君子”是常把卑鄙说成高尚，但那不是

伪装，而是包装。我绝对相信，仅就这一点而言，“后

君子”在主观上并没有骗人的动机，原因很简单：他认

为自己是君子，根本用不着去骗人说“我是君子”。应

该说“后君子”都有很强的思辨能力，他们在主观上能

把卑鄙理解成高尚，能把“利己”理解成“利人”。

对，听上去像是在说我自己，但其实有很大区别：

我认为“利己”就是为了“利己”，用不着而且也不能

第 75 页

像比尔

扯大旗当虎皮，非把“利人”说成是“利己”的目的；

当然，客观结果上肯定是“利人”的，但是，之所以客

观结果上肯定是“利人”的，恰恰是因为“利人”不是

主观上的目的。“后君子”的悲剧是：“利己”与“利

人”，主观上统一，但客观上对立，结果呢，“利人”

利不好，“利己”也利不好。

所以，别看那些中国富人个个都显得挺牛波一，其

实咱们谁都清楚：他们有不了什么大出息。

盖茨呀松下幸之助呀那种最牛波一的人根

本就不用比，就算是“阿布阿奥”那样特牛波一的人，

有哪个中国富人能比？对，我不问敢不敢比，我还就问

能不能比？别觉得你挺牛波一，我还真就瞧不起你：就

算你有“阿布阿奥”那钱，你也没人家“阿布阿奥”那

眼神。

一会考虑“利己”一会又考虑“利人”，一会眼睛

变远视了一会眼睛又变近视了，结果呢，不是既不近视

又不远视原来什么视还是什么视看见的东西跟原来的差

不多，还不如原来了。您想啊，甭说眼睛就说照相机，

一会长焦一会短焦会是什么结果？对，看花眼了！

事实难道不正是这样吗？一听他们在电视上说话，

我就想听听，听那阵势听那词是真像高瞻远瞩大手笔

呀，可仔细一听那意思，嗨，全是化了装的鸡毛蒜皮；

再看他们干事呢，还不如说话呢，连鸡毛蒜皮都干不

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会伸

第 76 页

。

，

出自己的手去摸石头摸了半天也没摸过河，回头一看，

充其量不过一门没有目标的巡河炮。

高瞻远瞩没那么容易，我相信中国的“后君子”们

都有这样的苦恼：哎，都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

楼”，可我“更上一层楼”后怎么就觉着“满眼都是

雾”呢？

您看，就这眼神还不及我呢，所以说，他们也就到这

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出息了，所以我绝不会学他们⋯⋯不

过，如果能有这点出息，这辈子好像也能满意。

我这话说到您心眼里去了吧？

去年写过一本书，名字叫《我就是要鸡腿》，里面

有一章的章名叫“当好人有什么好的”。不过不好意

思，在那一章里，我的结论是“当好人没什么好的

为什么不好意思？显得不太君子，怨天尤人了，赖咱们

的法律没能好好地保护好人了。这也难怪，什么好有好

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种片汤话早就没人信

了，我想，您能说出来的惟一一条当好人的好处恐怕也

就是这条：心里踏实。

但是，“心里踏实”能算什么好处吗？就算是好

处，坏人就不“心里踏实”了吗？

小人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君子也不能以君

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从我认识的几个小人身上看，说实

话，他们“心里踏实”的时候比我的多。

第 77 页

呗，到时候跟银行耍赖；女儿

没错，君子也不是总“心里踏实”，比如现在的我

吧，心里就很不踏实，多了不说，就房子的月供和过两

年女儿上中学的费用这两项，就让我心里很不踏实。相

反，如果我是个小人，我估计我心里倒没什么不踏实的

了：月供供不起就供不起

上学上不起就上不起呗，随便找个中学上不就完了嘛。

感情，心里踏实不踏实跟钱的关系很大，而且，在同等

经济条件下，小人比君子还更容易心里踏实。

所以，我也常常问自己：我干吗非要当好人呀？

对，这不光是您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让我自己当

好人，总得有个理由吧，既挣不着钱心里又不踏实，我

干吗非要当好人呀！就算好人好在占了个“好”字就算

我想当好人，那我至少也可以先⋯⋯对，说着咱们君子

的事呢干吗提“后君子”，就是因为咱们穷的时间一

长，自然会想到“先小人，后君子”这招。

是，我说了，当“后君子”也没什么好的，但总比

当傻君子好吧。噢，我还暗示了，其实“后君子”有时

比小人还坏根本就是什么好人基本上可以说是坏人，可

那又怎么样，既然当好人没什么好的，当坏人又何妨！

对，别说你回答不出“当好人有什么好的”这个问题

了，就算是这个问题你回答一下试试

第 78 页

我只订一份报，那就是《足球》报。当然，我喜欢

足球，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我还喜欢排球呢，为什么我

不订《中国体育报》？不，不是喜欢的程度不够，这么

说吧：我最喜欢的男运动员有很多，比如美国的乔丹，

比如英格兰的贝克汗姆，比如北京的邵佳一；但我最喜

欢的女运动员只有一个，那就是浙江的周苏红，以至于

我一定要借这个并不太恰当的机会把她的名字写出来，

记下来。

那么，为什么我只订《足球》报呢？两个原因：

第 79 页

第天津压在甲

日星期一，女儿刚给月

的大比分输给青

年

一，《足球》报可以给我的写作带来很多的灵感，因为

《足球》报里有个优秀的记者叫李承鹏，文章写得特别

聪明；二，《足球》报可以给我的写作提供很多的素

材，因为《足球》报里有个优秀小丑叫中国足协，时不

时地就能闹出个原创性启发性俱佳的笑话来。嘿！说着

就来了，今天是

甲

我取来的《足球》报，第一版第一条通栏加粗黑体字：

制造“中超法律玩笑”。一看下面，原来是李承鹏

写的一篇文章：

中国足球和法律开了很多玩笑，这回轮到法律跟足

球开玩笑了。

日拿下天津，如果天津如果力帆 日再输给国

比际，那么力帆同日就可以用

个的青岛，死死地把岛，使得净胜球落后天津整整

名，然后从一条夹缝中借尸还魂，

死里逃生。这个只有天才数学家才能算出的概率，竟像

一只小鸟果真撞上飞机，有着让人心跳的可操作性。

联您可能不喜欢足球看不太懂，怎么回事呢？甲

赛搞了十年结果一年不如一年，怎么办？改个名字叫中

国超级联赛，简称中超，说白了就是换汤不换药。那怎

么还会闹出法律玩笑？是这么回事，谁能进中超呢，有

好几个条件挺复杂，不过，谁进不了中超很简单：有一

第 80 页

个中超积分榜，第 名以后的进不了中超。关键是中

班共有学生 人

下轮比赛输掉，就算

超积分的计算方法：去年甲 再加联赛的名次数除以

上今年甲 联赛的名次数，才是中超积分，于是，就出

现了一种可能性极小的可能：某队最后一场比赛，输了

就进中超了，赢了就进不了中超了。记者们给这种可能

性起了个非常响亮的名字：输进中超。

那么这种可能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出现呢？还别说，

如果事情没真发展到这一步还真说不清，可现在事情还

真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当然，即使已经发展到这步了，

要说清楚，我还必须得模拟一份“ 年甲 联赛（第

轮后）积分表”来说明：

高三表

从上表中可以看出，重庆的中超积分不可能变了，

但还有一个惟一的机会提升自己的中超排名：让青岛和

天津在积分表上掉个位置，那样的话，天津的中超积分

就会达到

比

分。当然，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天津

吧，主动权就掌握在重庆手

第 81 页

名，那样，重庆“输进中超”的大

里了： 比 输给青岛，青岛就会以净胜球多一个的优

势把天津挤到第

玩笑就算开成了。

您可能会奇怪：这跟本书的内容有关系吗？即使有

关系，有必要花那么大篇幅讲那么清楚吗？

是的，乍看上去是跟本书的内容没多大关系，而

且，别看已经花了那么大篇幅，估计还有人搞不明白。

那么，如果没有人帮您算，您能意识到这个中超排名规

则中存在着这样一个漏洞吗？对，我也一样，“输进中

超”这个词我早听说过，但一直就没搞明白其中的奥

妙，这的确如李承鹏所说，是一个“只有天才数学家才

能算出的概率”，所以，当“输进中超”被记者们算出

来之后，据说中国足协有官员埋怨记者说：没你们在那

瞎算，谁能意识到这个漏洞的存在？

对！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足球比赛规则有漏洞算什么笑话，就算是真正的法

律有漏洞又算什么笑话。没错，以为法律的漏洞不会被

人发现的想法才是真正的笑话，因为这种想法忽视了一

个最简单的事实：坏人都是法律专家。

没错，我差点也闹出个同样的笑话，对，什么秋后

算账春前算账，什么韩国人烧美元联合国《反腐败公

约》，这些东西对坏人来说都谈不上是坏事。准备违反

法律的人们一定是一群法律专家，他们甚至比立法者更

第 82 页

熟悉法律的每一个漏洞，他们甚至可以在严密繁琐的法

律条文中游刃有余地翩翩起舞，对，真正时时刻刻都能

感受到法律的威慑的不是坏人，而是好人。

市井间不是流传着这样一句对法律的揶揄吗：防君

子，不防小人。我要再加上半句：也不防“后君子”。

别说“损人”不一定违法了，就算是违法，法律还

有漏洞呢；就算法律没有漏洞，执行法律的人还有漏洞

呢。前些年认识了几个专门倒批文办指标的人，原以为

他们干的都是合法的事后来才知道他们干的没一件是合

法的事，就问他们怎么那么大胆子什么钱都敢挣，人家

说了：原来没钱时还真有点儿怕可现在有一点儿钱了就

不怕了，为什么？即使折进去了，有钱还能捞出来。

恐怖吧？但事实确实如此。那⋯⋯当坏人还有坏处

吗？

说实话，我几乎就真的认为当坏人没什么坏的了，

幸亏，我想起了金庸的《笑傲江湖》。

我相信您也想起来了，《笑傲江湖》里面有一个人

物简直就是为这一章设计的，对，就是令狐冲令狐大侠

的师傅，就是原任华山派掌门人后任五岳派第一代掌门

人的岳不群，江湖人称“君子剑”。

是的，岳不群这个“君子剑”的称号绝不只是一个

浪得的虚名，背后有着实实在在的内容。想当年华山派

内部分成两宗，也就是气宗和剑宗：气宗主张以气御

剑，剑宗主张以剑代气。说白了：气宗追求“全功远

第 83 页

利”而剑宗追求“急功近利”。对，岳不群是气宗的杰

出代表并在与剑宗的决斗中战而胜之才成为华山派掌门

人的，而其“君子剑”的称号则得自于其“全功远利”

的理论。

但是，岳不群这个老君子也遇到了咱们这些当代君

子同样的问题，他的问题并不是银行账户上财富增长的

缓慢，而是手脚上的功夫增长的缓慢，于是，他也想到

了与咱们想到的一样的招：先小人，后君子。

岳不群成功了，练成了辟邪剑法，打败了小人左冷

禅，一举登上了五岳派掌门人的宝座，成为与少林掌门

人武当掌门人并驾齐驱的大人物，但是众所周知，他付

出了代价。

原来还总有点瞧不太起金庸，以为他不过是个以写

字骗钱的小人，但此时我觉得，至少他的这部《笑傲江

湖》绝对可以算做文学。《笑傲江湖》里面包含着一个

系统化的思想：不仅告诉了咱们当坏人有坏处，而且告

诉了咱们当坏人有的是什么坏处。他为此杜撰了一本

《辟邪剑谱》，虽然是杜撰的，但这本纯属杜撰的《辟

邪剑谱》的第一句，我想，中国人里没有不会背诵的：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不要把这句话当做一种“性引诱”，《射雕英雄

传》里的欧阳克和《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才是“性引

诱”。我想，金庸的这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必是

他几十年生活阅历和勤奋思考的结果，它的意思是：一

第 84 页

个人如果最终练成了“先小人，后君子”之功，他就必

然会失去一个东西，他必然会失去的那个东西不是生殖

器，而是生殖能力。

哇！太精辟了，金庸无比深刻地回答了本章的问

题：当坏人有什么坏的？坏处就在于坏人没法要孩子。

当然，咱们可以尽情地去“先小人，后君子”，甚

至可以直接就去当小人当坏人，绝对用不着切下身体上

的任何东西，而且也绝不可能有一本什么书什么谱敢要

求咱们去切下身体上的任何东西。另外，咱们国家的计

划生育政策所本着的可是人人平等的原则，哪怕一个天

高皇帝远的偏僻小山村的计划生育委员会也不敢说：因

为你是坏人，所以不给你指标。对，谁也拦不住咱们要

孩子，而且至少在要孩子这个问题上，坏人似乎比好人

还有些优势：好人谁敢超生？咱们不仅有法要孩子，而

且还有法要比好人更多的孩子，但是，要完孩子之后

呢，是，咱们有钱养得起，但是，等孩子懂人事了呢？

对！麻烦来了：坏人没法教育孩子！

怎么教育？教孩子坏，那还了得？孩子头一个犯坏的

对象估计就是他爹；教孩子好，还知道什么是好吗？就

算知道怎么教，孩子该说了：你是怎么为人师表的？

别忘了中国的革命语录里面有这样一句绝对真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第 85 页

如果您正准备练“辟邪剑法”，那么我只问您一个

问题：您希望您的孩子也加入到“先小人”的队伍中去

吗？

对呀，谁说“辟邪剑法”能一练就成啦？

我不得不说，这是金庸的一大败笔：东方不败，岳

不群，林平之，就仨人练还都练成了。

为什么说这是败笔？因为这给中国青年树立了一个

具有无穷力量的坏榜样。这不，林青霞演的《东方不

败》里，这个自宫者不就被塑造成八路军一样的抗日民

族英雄了吗？所以就有很多中国青年想了：不就是到时

候得切掉那个东西吗，那我就趁着年轻把那东西用足

了，然后一切，后半辈子还能再过把民族英雄瘾。对，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金庸给中国青年造成了一个

错觉，让他们在下意识中认为，《辟邪剑谱》上面写的

不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而是“只要自宫，此功

自成，，。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不等于“只要自宫，此功

自成”，万一那东西也切下来了，功再没练成⋯⋯不，

这仅仅是万一的事吗？

这绝不是“万一”的事，至少是“万五千”的事，

甚至可能是“万万”的事。

这个道理很简单，为什么那些第一代“后君子”的

“辟邪剑法”能一练就成？那是因为当时宫里缺太监，

第 86 页

抬

宫外又没几个人瞧得起太监。现在情况已经变了：一方

面，宫里的太监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了；另一方面，宫

外还有无数的人在那乞吃喀嚓地一通狂切着呢。都这样

了你还切，明摆着的：切了也白切，那是万万的。

您想啊，要想从“先小人”变成“后君子”，你就

得损人呀。可你损谁呀？如果君子多还好，有的损，可

现在好多君子也“先小人”了，说白了你还损人呢

头一看周围都恶狼似的等着损你呢。我们完全可以凭感

官感觉到这样一个趋势的存在：在若干老一代“后君

子”榜样的无穷力量的感召下，我国“先小人”的数量

已经并正在迅猛地增长，而“先小人”转变成“后君

子”的成功率正在急剧地下降，否则，成功学的书籍怎

么会那么畅销？

的确，在我们这个民族里面，“先小人”已经太多

了，以至于已经开始改变我们民族的眼了。

难道不是吗？我们的报纸我们的彩电，我们的企业

我们的科研，我们的田野我们的书店，我们的饭馆我们

的医院，我们的学校我们的幼儿园，总之我们每个人每

天的身边，每一个事件每一句语言，都可以与这四个字

相关联：急功近利。

对！“急功近利”这四个字，正甚嚣尘上。

湖南衡阳着了场大火，可着火就着火怎么会把大楼

烧塌，这不用调查都能知道，肯定是因为有人急功近利

第 87 页

年 月

的冠亚军，可为什么会在举起冠

了；江西的煤矿瓦斯又爆炸了，可为什么每次瓦斯爆炸

都要搭上几十条人命，这不用调查都能知道，肯定是因

为有人急功近利了；北京的交通没法弄了，可每年几十

上百亿的投资怎么就解决不了交通堵塞问题，这不用研

究都能知道，肯定是因为有人急功近利了；上海的两支

足球队包揽了末代甲

亚军奖杯当天双双惨败，这不用研究都能知道，肯定是

因为有人急功近利了⋯⋯

对，今天是 日，屈指一数，就这么

区区一章书，我居然写了

暗的天，禁不住感慨万千：啊！上帝创造世界不过也只

用了

创世纪的第

日《足球》第月 版）

又被调戏一把。” 年 月

天还没写完。我看着窗外昏

天。

天，上帝为什么休息了，我想他老人

家是想告诉咱们：今天过后还有明天。

是的，重庆“输进中超”的理想最终没能实现，而

重庆力帆俱乐部前任总经理石雪清却说出了一番君子之

言：“力帆降级了，但非常遗憾他们没有‘站着

死’。” 年

是呀，不仅在七天前，即使在今天，重庆队所有人

想到的都是：怎么才能“躺着活”，以至于在“躺着

死”后还在抱怨：“唉，我们被人做了也就算了，最后

版）日 足球》第

啊，这才是重庆真正的悲哀：从俱乐部高瞻远瞩的老板

到俱乐部精明强干的经理到球队年轻气盛的队员，包括

第 88 页

聪明绝顶的重庆籍名记李承鹏，居然就没有一个人意识

到一个非常简单的概念：明天。

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分析什么当坏人的坏处了，

因为我的眼睛忽然一亮，啊，这绝对是一个足以令人

激动不已的伟大发现：如果一个城市整个都已经“急

功近利”到想不起“明天”的程度，那么我想，一个

想得起“明天”的人至少有一个好处：对他来说，这

个城市的

第 89 页

听过不少人痛心疾首地说：中华民族没希望了，因

为中华民族已经不会希望了。他们的观点我不同意，我

认为，中华民族和世界上各个民族一样，都大有希望。

不过，我同意他们对现实的判断：对于“急功近利”的

希望确实不能叫希望。

我接触过不少年轻的朋友，也问过他们的希望，几

乎千篇一律的回答是：“挣钱！”只是挣钱吗，再远一

点的有没有？“等挣着钱了，自然就有了。”唉！还不如

《华尔街》的“巴德”，哪怕随口说一个冠冕堂皇

第 90 页

⋯幸好，昨天午

呢。对，现在很多年轻人，已经“急功近利”到了这个

程度：除了金钱，懒得希望。

说实话，原来我也很矛盾：一会想，懒得希望怎么

可能有希望；一会又想，懒得希望就一定没希望吗，等

不得不希望的时候不就不懒得有希望了吗，可等到不懒

得有希望的时候还知道怎么希望吗

夜，关掉电脑后歪在床上，强撑着睁不开的双眼看了两

集《大染坊》。

这是部好电视剧，好到让我想读原作。这是上世纪

初叶一个鲁商的故事：商界奇才陈六子原是个讨饭的，

白手起家干起了印染厂，当然，在商战中肯定处于必须

以弱胜强的地位；先是上海人要挤垮他，用价廉物廉的

破布来挤他的价美物美的好布，您猜他想了个什么招，

买来上海破布以更低的价钱卖，让上海破布臭了大街

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日本人又挤他来了，而且这回不

是用价廉物廉的破布，而是用价廉物美的好布。

看着看着我都替陈六子头疼，这可怎么办，这可就

是拼实力呀，要么投降要么一块赔，看谁最后赔不起。

牒时，山东人给日本人反

嘿！这个山东汉子真是奇才，想出一个奇招，结

果，当日本人来给他下最后通

下了个最后通牒，立时吓得原本趾高气扬的日本人一脑

袋冷汗，战战兢兢地问山东人是怎么想到这招的，山东

人说这很简单：水往低处流，货往高处走。

对，这就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你的布不是价

第 91 页

廉物美比我自己染布的成本都低吗，那好啊，省着我自

己染了，直接买你的就是了；然后呢，你不能在所有的

地方都这么赔吧，你之所以敢在山东卖这么低的价，就

说明你有价格高的市场，对，把低价买来的你的布运到

你价格高的市场卖，而且，都用不着我运，人都不傻用

不了几天都能看出来：那个价格高的市场是明摆着的一

座金山。

那么，如果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我们还用

为中华民族的希望能力担忧吗，所以，关键在于：中国

的“明天”究竟是不是一座“金山”？

是，乍听上去，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废话，人家世界

五百强起码都已经来了二百五了，他们的说法一样：二

十一世纪是中国的世纪！说白了的意思就是：在他们看

来，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

没错，这点我也同意，但是，二百五们为什么认为

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也很简

单：是因为中国的“明天”的经济会有巨大的增长，说

白了，中国的“明天”会有很多钱可赚。那么请问：在

二百五们看来，美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吗？

不光中国经济会增长，美国经济也会增长。中国的

经济增长率比美国的高，可美国的经济增长基数还比中

国的大呢，而且大的不是一星半点，难道美国的“明

天”可赚的钱不比中国的“明天”可赚的钱多？对，美

第 92 页

以后再听哪个外国人说什么“

国的“明天”可赚的钱是比中国的“明天”可赚的钱

多，但美国的“明天”可赚的钱没有中国的“明天”可

赚的钱容易，因为，对于美国的“明天”可赚的钱，美

国人“今天”已经算计得差不多了。

就算用金子堆成的一座山像泰山，趴上一亿多人挖

金子再看，那也不是金山，而是人山；哪怕用金子堆成

的一座山仅仅像景山，一人没有再看，那也是好大的一

座金山。

世纪是中国的世

纪”或者“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千万别再美

了，丢人！还以为人夸咱呢，那是挤兑咱呢，那意思是

说：为什么在我们看来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呢，

那是因为，你们看不出来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

您听了这话可能会义愤填膺：这叫什么话！噢，他

们外国人能看出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咱们中国

人倒看不出来中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

您的心情我理解，不过，爱国主义别用在这，其

实，这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咱们中国人倒看不出来中

国的“明天”是一座金山呢，因为今天，咱们中国人都

趴在中国的“今天”这座金子堆成的山上挖金子呢。那

明天呢？如果咱们不改变，那么明天，咱们中国人还是

会趴在中国的“今天”这座金子堆成的山上挖金子。

对，在一个“全功远利”的人的眼中，“明天”就是明

第 93 页

告吗

天；而在一个“急功近利”的人的眼中，“明天”不过

是下一个今天而已。

我这可不是崇洋媚外，也不是凭空臆测，事实摆在

那呢，您可以自己判断：如果“急功近利”的人眼中的

“明天”与“全功远利”的人眼中的“明天”是不一样

的，那么可以肯定，“急功近利”的人每天干的事与

“全功远利”的人每天干的事也不一样，所以，咱们不

看眼，看事。

一个外国商品进入中国市场后，什么是最重要的

事？对，树品牌。一个中国商品进入中国市场后，什么

是最重要的事？这还不能一刀切：没钱的是搞营销，有

钱的是做广告。

树品牌和做广告有区别吗？树品牌主要不也是通过

那倒是，不过，虽然形式上同是做广告，但

广告的目的是不同的，您天天看广告应该能分出类来：

有一种广告说白了就是叫卖，一看就知道想骗您钱；还

有一种广告，好像没有目的，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

让您喜欢。

也许这个比较还不够清楚，所以换个问题：一个外

国商品进入中国市场前，什么是最重要的事？一个中国

商品进入中国市场前，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几年前，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当副总，下面还管着个

市场调查公司。老板当初干吗搞这么个市场调查公司，

听说外国企业外国商品进中国之前都有大笔的市场调查

第 94 页

万块钱，李四先

拨俩人了。

预算。多大笔？少的几百万美元多的上千万美元。办个

执照请俩人吧，还真言不虚传，没几天就谈了好几个外

商业务，虽然不是太大但也一谈就是百八十万人民币

呀，但是，都没谈成。这不废话吗，人家是外商不是外

行，要是有个执照有俩人就能搞市场调查了，那人家直

接办个执照自己请俩人不就得了？对，那俩人就婉转地

跟老板提了：要想挣钱就得先花点钱。老板听了用力点

点头，好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你们没挣钱之前，我保你

们工资。啊呸！这不跟没说一样吗？所以，当我接手调查

公司时，还是一执照俩人，当然已经是第

老板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调查公司年年赔钱你得想办法

扭亏为盈呀。得！本来我想要钱的，一听年年赔钱，还

是算了吧，还是从空手套白狼开始吧，可要空手套白狼

就别指着外国狼啦，对，先套七匹中国狼试试。还行，

中国狼没那么挑剔，好套，可我不敢套，为什么？不值

得一套，说白了，就他们出的那点调查费，还不够我的

套钱呢。记不清是套到第几匹狼时，我急了就问狼：你

给这点调查费够你们老板一顿饭吗？您知道狼说什么？狼

说：屎不光能看得见，还能摸得着。

对，在“急功近利”的人们看来：摸一手屎比看一

眼金更值钱！

我夸张了吗？曾经有一个特别有文化的朋友问过

我：说张三许你干一件事后给你

给你 块钱让你干同一件事，你给谁干？我说我当然

第 95 页

块钱哪万块钱和给张三干，朋友说我错了：

个多？揣进兜里的那个多。

说到这，我想起了个比喻：比如整个太行山脉都是

金子堆成的，一座座金山摆开一字长蛇阵；虽然一般人

也就一人来高但远处的金山也能看个影影绰绰，但心里

琢磨着，去那得费多少时间花多少盘缠，算了吧，还是

挖眼前这座吧，于是，大伙都趴在这第一座金山上挖金

子；这下坏了，僧多粥少呀，必然互相偷互相抢，结果

有人钵满盆满有人锅空碗空；可有那么几个人，没跟大

伙凑热闹，来到第二座金山，不仅宽敞而且没人捣乱，

他们也不忙着挖金子，挑块好地，不慌不忙地装上一台

掘金机；这时候，第一座金山已经被挖空了，于是大伙

又都奔第二座金山蜂拥过来，可到这一看，好地也被人

占了，金子也快挖完了，那怎么办？那赶紧挖呀！再琢

磨，那不就更挖不着了？哎，那几个人呢？他们正在第三

座金山上装掘金机呢，等他们又奔第四座金山去的时

候，第二座金山上的人们也上路了。

忽然，我想起了一部电视记录片，名字叫做《在路

上》，是好多年前播的，那意思是表扬中国足球正在

“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路上开步走。为什么记那么

清楚？因为当时我正在构思一篇足球评论，名字也叫

《在路上》。

一次看中国队比赛转播，不知道是吃饭吃坏了肚子

还是看球看坏了肠子，总之不得不坐到了马桶上，看不

第 96 页

岁左右，前

我糊

见了自然得竖起耳朵听解说员说啦。解说员说太可惜了中

国队在对方禁区前沿的人太少了，噢，我就想，今天打的

是防守反击；可解说员又说太危险了中国队在本方禁区前

沿的人太少了，噢，我又想，今天打的是力拼中场；可解

说员又说丢球太快了中国队中场的人太少了⋯⋯啊

涂了：那中国队的人都在哪呢？

显然，惟一的可能是：在路上。

是的，这很可笑，但也很值得思考：中国队的人为

什么永远都在路上？当然，这说明他们很勤奋；不过更

主要的是，他们都很“近视”；而最重要的是，这种情

况难道只能给对方球队带来利益吗？

没错，我的意思是说：要说既当君子又挣钱，而今

当前眼目下，应该是最容易的。

大伙不是都在干“急功近利”的事吗？甭问，结果

肯定是：不仅“事倍功半”而且“功倍利半”；那么，

如果大伙都在干“全功远利”的事呢？比如有很多的中

国商品在进入中国市场前也认真做市场调查在进入中国

市场后也把树品牌当作最重要的事，二百五们还能像现

在这样不仅“事半功倍”而且“功半利倍”吗？

是的，您现在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能不仅“事半

功倍”而且“功半利倍”的好机会，关键就看您现在干

的是什么事。

我在天津有一个侄女叫二燕，今年

第 97 页

几年在北京上大学，学的是汽车工程，可现在毕业约等

于失业呀，毕业后没找着合适的工作就回天津了。后来

听说干得还不错，天津有开发区，只不过工作换得比较

频，这两三年里跳过的槽数比我十几年跳过的槽数都多

了。几个月前，二燕忽然来北京了，说是北京家乐福聘

了她，我很奇怪，学汽车的怎么干上超市啦？但我没这

么问，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过去就经常问我：学建筑

的怎么干上广告啦？

所以，我问她的问题是

第 98 页

年代的大学生，毕业之后我的父母都是上世纪

分配到天津，所以，我的童年是在天津度过的。我出生

后的那一年正赶上“文化大革命”，父母天天抓革命促

生产促完生产还得再抓一次革命，所以根本就没时间管

我。正好，厂子里有一位姓吴的两航起义的老同志，太

太没参加工作，还特别喜欢小孩，于是，我就住到了吴

家，那以后，吴太太就成了我们全家的“吴妈妈”，吴

妈妈家的儿女们就都成了我的哥哥姐姐，二燕就是大姐

姐的二女儿。

第 99 页

为什么拉这些家常？我是想说明，二燕虽然不是我

的亲侄女，但是，比亲侄女还亲。为什么要说明这个？

因为我心里一直埋藏着一个愧疚：二燕大学毕业后本来

想在北京找工作，但我没帮忙，而且并不是因为我帮不

上忙。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当时真有点忘恩负义，不过，我

当时确实有我的考虑：我给她介绍的工作，她能喜欢

吗？即使喜欢，她该喜欢吗？如果不喜欢可又碍着我的面

子不得不干，那岂不是等于我害了她⋯⋯是的，您会觉

得我是在说假话，因为很难想象会有人把这个问题考虑

得那么复杂，但是，向毛主席保证我当时确实把这个问

题考虑得这么复杂，因为就在那段时间，我的脑子里老

是在想一个问题：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吗？

您也许还认为我是在说假话：想这么个问题用得着

那么费劲吗？还用老是想？想一次还不够？不就是一种感

觉嘛！

如果您真这么认为，那么我敢说，您肯定没有问过

自己这个问题。不服气？那我问您个问题：就现在，就

凭感觉不用说为什么也不管可能不可能，您最羡慕的工

作是什么？

您现在最羡慕的工作是什么，我肯定猜不出来，但

我敢肯定：您现在最羡慕的工作肯定不是您现在的工

作。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误导您了，您可以再重新想一

遍，包括您现在的工作在内，假如您现在可以心想事成

第 100 页

想干什么都能干上，您现在最想干的工作是什么？我敢

说：您现在最想干的工作肯定不是您现在的工作。

不不不，我并不是说除了我之外所有的人都没干着

自己最想干的工作，我之所以敢说您现在最想干的工作

肯定不是您现在的工作，那是因为：如果您现在最想干

的工作就是您现在的工作的话，您就不会买这本书了。

您之所以会有“挣不着钱”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您真的没

挣着钱，而是因为您觉得您所挣到的钱跟您所付出的劳

动不成比例，也就是说，您觉得您现在干的工作“事倍

功半”了。

那么，一件事，是因为“事倍功半”了我们才不喜

欢它，还是因为我们不喜欢它才“事倍功半”了呢？

听着有点绕吧？否则，我也不会花那么长时间去

想。

当然，如果我没问自己是否喜欢现在的工作，那并

不一定说明我喜欢现在的工作；但是，如果我问了自己

是否喜欢现在的工作，那么可以肯定：我不喜欢现在的

工作。对，这一点很清楚用不着多想，麻烦的是：我是

真的不喜欢它吗？

如果是因为我不喜欢它才“事倍功半”了的话，我

的不喜欢肯定就是真的不喜欢了；但如果我是因为它

“事倍功半”了才不喜欢的话，那么，我的不喜欢很可

能就不是真的不喜欢，也许这种“事倍功半”的情况只

第 101 页

是偶然的或暂时的呢，也许睡醒一觉一切就都改变呢，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很多人之所以没有成功，就是因

为他们在成功前的一刹那放弃了。对！如果明天早晨一

睁眼，发现现在的工作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

我当然就会喜欢它啦⋯⋯慢！那如果后天早晨一睁眼，

发现另有一件工作是一件“事半功双倍”的“事”，那

么，我还会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那么，我们应该根据一件事的“事功比例”来判断

我们是否喜欢它吗？对，显然不应该，如果应该那咱们

都应该去当毒枭去了⋯⋯慢！当毒枭就不会“事倍功

半”了吗？当妓女就不会“事倍功半”了吗？当政客就不

会“事倍功半”了吗？对，这也得分人：同样是当毒

枭，有人就能“事半功万倍”可有人就会“事倍功

同样是当妓女，有人就能“事半功万倍”可有人

就会“事倍功半”⋯⋯那么，干同一件事，什么人就能

“事半功倍”什么人就只能“事倍功半”呢？决定性因

素是什么呢？运气？不，跟没说一样；智商？不，聪明反

被聪明误是常事；吃苦？不，多干事不等于吃苦也许人

家不觉得多干事是吃苦呢⋯⋯对，是喜欢！

啊！原来如此：如果我们喜欢干一件事，那么不管

它是件什么事，它都会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所以

我就会更喜欢干这件事；如果我们不喜欢干一件事，那

么不管它是件什么事，它都会是一件“事倍功半”的

事，所以我就会更不喜欢干这件事。对，小人为什么干

第 102 页

从

小人事就能“事半功倍”而君子干小人事就只能“事倍

功半”呢？就是因为小人喜欢干小人事而君子不喜欢干

小人事。

对，世间的事往往都是这样，只有在兜了无比大的

一个大圈子之后才能发现，其实道理很简单。

首先，一件事的“事功比例”是一个主观的“比

例”：如果喜欢，干起事来就高兴，一高兴，干了多少

事都不嫌多，看着自然就是“事半功倍”；如果不喜

欢，干起事来就不高兴，一不高兴，干了多少事都嫌

多，看着自然就是“事倍功半”。其次，一件事的“事

功比例”也是一个客观的“比例”：如果主观上喜欢，

就能有主观能动性就能想出好办法，结果自然就“事半

功倍”了；如果不喜欢，就不可能有主观能动性就想不

出好办法，结果自然就“事倍功半”了。

当年的米卢就很懂这个道理，所以他提出了“快乐

足球”的概念，什么意思？喜欢踢球才能踢好球，所

以，他首先把喜欢踢球的人选进队，然后再想点训练的

办法让他们越踢越喜欢，结果呢，玩似的就成功了。可

米卢一走，味全变了：什么“快乐足球”，不“三从一

大”哪来的胜利？没有胜利哪来的快乐？结果呢，累得跟

孙子似的，还是逮谁输谁。对于一个不喜欢“三从一

大”的人来说，“三从一大”的结果顶多是“

大”。

为什么现在有很多君子干事的结果都是“事倍功

第 103 页

空地想，就当自己买彩票中了

半”的呢？那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他们现在的工作。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干他们不喜欢的工作？

是的，最容易想到的原因显然是“干一行爱一行”

的传统道德规范，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君子从来没问

过自己是否喜欢自己的工作的原因，但是，我之所以要

空下一行，就是想让您意识到：还有别的原因。

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是现在的就业状况：现在下岗

职工那么多，能有份工作就够欢喜的了，哪还谈得上喜

欢不喜欢，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知道自己

喜欢干的工作是什么。

这个问题刚才已经问过您了，但是，您真能回答得

上来吗？反正在我本应该帮助二燕找工作的那段时间，

我就回答不上来；而且，二燕现在也回答不上来。

所以，我就像刚才对您说的那样启发二燕：就现

在，就凭感觉不用说为什么也不管可能不可能，海阔天

万想干什么都能干，

最想干什么？二燕想了好半天，还想不出个最想干的事

来，不过，有好几件事并列最想干也不要紧，总比一个

没有强。

当然，二燕具体说的她最想干的都是什么事属于人

家的隐私我不便透露，我就随便举个例子吧，就假如其

中一件是当电影导演吧，于是我就问她了：那你为什么

第 104 页

岁到 岁之我相信，这本书的读者主要应该是

啦 ？！

不去当导演？二燕用惊愕的眼光看着我说：“那是想当

就能当的吗，最起码也得上过电影学院呀？”但是，当

初你考大学时为什么不考电影学院呢？“那会我还不知

道我最想当电影导演呢。”那么假设一下，假如你在上

高中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想好了最想当电影导演，那么，

你现在是不是很有可能就是电影导演了呢？“那⋯⋯有

可能，可是当时岁数那么小，不可能考虑得那么远。”

噢，当时心智发育还不健全，还没有考虑长远问题的能

力，那么，你觉得人到多大岁数时就应该有考虑长远问

题的能力了呢？

对不起，我这人本来就爱用话给人下套，干上这行

之后就更憋不住了，不过，我觉得不仅二燕，您，我也

一样，都很需要这个套：如果再过五年，我再问您同样

的问题，您还能找得到借口吗？

只要您现在不知道自己喜欢干的工作是什么，那

么，任何理由都是借口，所以，请立即停止寻找理由，

从现在开始，花上两三年的时间，认认真真地琢磨琢

磨：我最喜欢干的工作是什么⋯⋯啊？！那不黄花菜都凉

岁的正直间的正直男士，我还相信，不管您是一位

男士还是一位 岁的正直男士，您的感觉都是一样

的：如果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去琢磨，那琢磨出来岂不

是也晚了，但是我想问：两三年前，您是不是也有同样

第 105 页

为政第二（《论语 四》）那意思是说：俺

孔子说过：“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

的感觉？

是呀，咱们之所以不知道自己喜欢干的工作是什

么，多半是因为咱们没有认认真真地琢磨过；但是咱们

为什么没有认认真真地琢磨过呢？就是因为这不是件两

三天就能琢磨清楚的事，可要花上别说两三年了，就算

是花上两三个月去琢磨，磨刀就耽误了砍柴功喽

但是，刀没磨好就急着去砍柴，是不是必然“事倍

功半”？

那么，这把刀磨起来必须得花那么长时间吗，有没

有好的磨刀法，有没有好的磨刀石？

很遗憾，我只能说：没有。

岁开始

琢磨， 岁时也觉得孔子简岁才琢磨清楚。对，我

年，直就是故弄玄虚：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琢磨

天我就琢磨好了。对，高考志愿表上一水的建筑系，为

什么？喜欢！那家伙多带劲！每天的工作都是把自己的理

想变成现实。

但是，工作之后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还把理

想变成现实呢，把理想变得现实还差不多。对，差不多所

有的人都是我的理想的敌人，不仅甲方乙方，丙方丁方一

直到癸方似乎都在阻止我的理想变成现实。唉，毕竟当初

只花了 天，想得就是不够全面，说白了：太天真。

第 106 页

岁时，我开始理解孔子的说法了

我并不是说我的那些仍然活跃在建筑设计战线上的

大学同学们都没有理想，我之所以对建筑设计工作不喜

欢了，责任完全在我自己：我不善于与别人合作，说不

善于都是客气的了，准确地说：我不喜欢与别人合作。

我从来不认为“不喜欢与别人合作”是缺点，同

时，我也从来不认为“喜欢与别人合作”是缺点，只能

说，它们都是人的特点。如果所有人都是“不喜欢与别

人合作”的人，那么咱们这个世界恐怕就该天天

了；可如果所有人都是“喜欢与别人合作”的人，那么

咱们这个世界恐怕就要灭亡了。“不喜欢与别人合作”

的人使人类得以保存住个性，这在社会政治文化经济高

度社会化的今天，显得尤为重要。

所以，到我

对，磨刀的时间不仅不能短，而且还不能早。

是的，从生理角度看，一个人到了 岁左右，心

智的发育就足以考虑长远的问题了，但是，如果没有经

过大量的实践和挫折，人，就不可能了解自己。

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

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孙子

谋攻第三》）

原来还真没发现，孙子的这段话有个小毛病：没提

“知彼而不知己”这种情况的胜负比例，那是因为孙子

认为：如果一个人连“知己”都做不到，还有可能做到

第 107 页

的难处了，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短处

“知彼”吗？对，孙子忽视了一点：知己并不一定比知

彼容易。

就比如咱们是“己”咱们干的事是“彼”，有可能

“不知彼而知己”吗？如果不去干那件事，咱们就不可

能知道那件事的难处；如果不知道那件事的难处，咱们

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短处？“不知彼而知己”不是真正

的“知己”，仅仅是自以为“知己”，就像我填高考志

愿表时一样，是天真的“知己”，跟“不知己”差不

多，如果能一胜一负，那多半是蒙的。

是的，“不知彼而知己”是不可能的事，“知彼而

不知己”才是最常见的事。

按说这也不可能，噢，干了那件事了，也知道那件事

⋯对！理论上是不

可能，但事实上不仅可能，而且非常普遍，可以肯定，碰

到这种情况您会想：我一定要克服我的短处！

但是，您想过没有，如果换一件事，您的这个短处

很有可能就是长处。

所以，在我看出二燕已经准备琢磨是否喜欢她现在

的工作之后，我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第 108 页

最近各电视台又在疯狂重播《三国演义》，那天随

便看了一眼，正好是诸葛亮七擒孟获那段，觉得很有意

思。

诸葛亮率大军南征初战告捷，刘阿斗派马谡为钦差

去军前慰劳嘉奖。诸葛亮把马谡让到帐中，很客气地问

马谡对南征有何高见。马谡非常恭敬地说：攻心为上，

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上。诸葛亮捋着胡子露出

一丝诡秘的微笑：幼常（马谡表字）足知我肺腑也！

哪有意思？如果您是诸葛亮，您会说最后这句话吗？

第 109 页

亭

我想，不仅您不会，我也不会，搁谁谁都不会，为

什么？寒碜！有这样的事吗？人家刚说一特高的主意，您

就说了其实我早想到了，早想到了为什么不早说偏等人

家说出来后才说，您是想考人家还是想剽窃人家还是想

借考人家的机会剽窃人家？对，表面上贬低了人家，其

实贬低了自己。

历史上真实的诸葛亮不可能说这句话，这句话是后

人让诸葛亮说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后面的“失街

“做铺垫，免得读者读到“斩马谡”时同情马谡甚至

怀疑诸葛亮有妒贤嫉能的动机。“斩马谡”太像诸葛亮

的阴谋了，而排除诸葛亮搞阴谋的嫌疑的最好的办法，

就是设法让读者觉得马谡这人死不足惜：只有缺点，没

有优点，就算是他最擅长的纸上谈兵谈得也就那么回事

根本算不上优点，在诸葛亮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他适

合的工作。

当然，这也得赖马谡他自己，自信过头了：居然以

为自己的优点无论用在什么事上都是优点。

但是，咱们比马谡强吗？

去年拆迁买房装修，北京城的家具城快逛遍了。一

天看上一家的橱柜，我和妻子就开始侃价。售货员是位

大姐，别看说话木讷但就是不让价而且态度极佳。这时

过来一对年轻夫妻，手里拿着收款凭证，原来刚才已经

谈完价交完钱了现在来提货了，我一看，就两个小厨

第 110 页

啊？

柜。售货员大姐一通忙活，把那两个橱柜搬出来就跟人

家说谢谢再见有事过来，那夫妻俩一愣神：你得给我们

送货呀。售货员大姐一听出汗了：“你们还要送货

呀？”多新鲜呀，哪有卖家具不负责送货的？“可你们刚

才没说要求送货呀。”那你也没说你不负责送货呀⋯⋯

得！我听明白了：售货员大姐疏忽了，给了不送货

的价但却没说清楚不送货，现在再送就就赔了，没法跟

老板交代了；可那夫妻俩占着理呢，当然坚持要求送

货。我对售货员大姐不给我让价不满意，就上前帮那夫

妻俩说话，售货员大姐只好说回头给老板打个电话，那

夫妻俩怕是缓兵之计就追问：别说打不打电话你就说送

不送吧。售货员大姐又想了想，好像经过了激烈的思想

斗争后下了决心一样说：“我尽量⋯⋯不给你们送

⋯哈哈哈哈哈！什么叫“尽量不给你们送”？

就是说哪怕你们老板哭着喊着要给送你也得尽一切力量

拦着挡着不给送吗？

是的，您已经听出来了，这位售货员大姐有点⋯⋯

说白了有点傻，但我告诉您：那夫妻俩最后同意加一点

运费，我后来也是买了她的橱柜，而且，据我调查，在

那一片卖橱柜的摊位中，这位“傻大姐”的销售额每月

都是最高。

这不奇怪，如果换了您去买东西，一家的售货员一

看就特精一家的售货员一看就特傻，您买哪家的？嘿，

我是真佩服“傻大姐”的老板呀，对，简直太有创意

第 111 页

白的问题：

了：不是都怕“买的没有卖的精”吗？得！我就弄一傻人

负责卖，你们还会担心“买的没有卖的精”吗？

就在那天，我终于明白了一个想了多少年都想不明

我当年为什么拉不着广告？对，我总想给对

方一个精明透顶的感觉，以为只有那样人家才会对我放

心，可我忽略了，人家肯定就得想啦：这孙子得黑我多

少钱呀！

啊！聪明的业务员们，不，还包括只是长相显得聪

明的业务员们，奉劝你们一句话：赶紧改行吧！对，业

务员这工作不适合你们；但是，你们也完全不必觉得自

卑，您想啊，连傻都可能是优点，更何况聪明呢？

我夸张了吗？我觉得夸张得还不够，中国人谦虚的

传统实在为害太深，何止聪明可能是缺点。

善良可不可能是缺点？我们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评

价：唉，你呀，什么都好，惟一的缺点就是太善良了。

诚实可不可能是缺点？我们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评价：

唉，你呀，什么都好，惟一的缺点就是太实心了。正直

可不可能是缺点？我们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评价：唉，你

呀，什么都好，惟一的缺点就是太正直了。⋯⋯还用再

举例子吗，我甚至听到过这样的评价：唉，你呀，什么

都好，惟一的缺点就是太谦虚了。

显然，咱们都中了《三国演义》的毒了，咱们都受

了诸葛亮的骗了。咱们的问题跟马谡的正相反，太不自

第 112 页

信了：居然以为自己的缺点无论用在什么事上都是缺

点，所以，当咱们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工作干得总是别别

扭扭的时候，咱们问自己的问题肯定是：我适合现在的

工作吗？

您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本章的标题跟上一章的标题

本可以形成姐妹关系的：喜欢现在的工作吗？适合现在

的工作吗？可我偏偏不让它们当姐妹，偏得来个动词后

置：现在的工作适合吗？对，“现在的工作适合吗”跟

“适合现在的工作吗”这两个问题本来没什么区别，但

对于咱们这些太不自信的人，区别就大了：如果咱们问

自己“适合现在的工作吗”，咱们的潜意识里会很紧

张，为什么？如果回答是咱们不适合现在的工作，咱们

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是我的错。

没错，我就是这意思：如果您觉得自己现在的工作

干得总是别别扭扭的，那么，您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对自

己说：那不是我的错，而是“现在的工作”的错。如果

您觉得自己现在的工作干得总是别别扭扭的，那么，您

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那不表明我有缺点，而是

表明“现在的工作”有缺点。什么缺点？缺点就是：没

能使我的优点发挥出来。

只有这样，“跳槽”才有意义。

是的，您喜欢干什么工作，是可以琢磨出来的；但

是，您适合干什么工作，只有通过亲身实践，也就是去

第 113 页

实践各种不同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只有通过“跳槽”，

才有可能知道。

对，您注意到我的用词了：“才有可能”。没错，

您适合干什么工作，即使通过大量的“跳槽”，您也不

一定能知道，因为您所采用的“跳槽”法很有可能是一

个听上去不仅很科学而且还很智慧的名字，叫“排除

法”，顾名思义，就是说：等我把所有我不适合干的工

作都排除了，剩下的就应该是我适合干的工作了。

我知道，您该愤怒了：你挤兑谁呢？谁能不知道

“排除法”在找到自己适合干的工作这个问题上不适

合？

没错，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要采用排除法，至少

得有两个条件：第一，您可以确定您要发现的东西肯定

就在所有的被排除对象之中；二，排除对象不能太多。

现在两个条件都不具备：一，谁也不敢说天下肯定有一

件他适合干的工作；二，天下的“槽”太多了，人生短

暂，谁也“跳”不过来。

这个道理很简单，我绝对相信，任何人都不可能给

自己设计这么个“排除跳槽法”，但是，如果您采用的

不是“排除跳槽法”的话，您采用的是“什么跳槽

法”？

二燕毕竟是大学本科学历，听了我的这个问题，马

上就回忆起了“排除法”：除了“排除法”还有什么

“法”呢？⋯⋯二燕不好意思了，说：我以往采用的

第 114 页

所

“跳槽法”好像应该叫“随机跳槽法”。

这个叫法太准确了！的的确确，大部分人的大部分

“跳槽”行为都是名副其实的“随机”行为：哎，最近

开出租车挺挣钱的是个机会，那就“随”他一“机”；

哎，最近网吧挺挣钱的是个机会，那就“随”他一

“机”；哎，最近保险业务员挺挣钱的是个机会，那就

“随”他一“机”；哎，最近玩传销挺挣钱的是个机

会，那就“随”他一“机”⋯⋯但是，这种所谓的“随

机跳槽法”其实也是一种“排除跳槽法”，因为纯粹的

“随机跳槽法”是不能“随”任何主观动“机”的。

准确地说，二燕以往的这种“跳槽法”应该叫做

“随机排除跳槽法”。对，不能叫“随钱排除跳槽

法”，因为不仅二燕还包括很多人，他们“跳槽

“随”的主观动“机”并不一定是钱，或者说不只是

钱，还包括别的，比如面子啦轻省啦高兴啦新鲜啦等

等，当然，也有可能还包括甚至只是：我适合的工作。

您又该说了：如果一个人“跳槽”所“随”的主观

动“机”只是或包括“寻找我适合的工作”，他的“跳

槽法”还是“随机排除跳槽法”吗？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那您说是什么？

除了“排除法”、“随机法”和“随机排除法”之

外，还有一种“法”，那就是“归纳法”。那么，二燕

现在的这种“跳槽法”能叫“归纳跳槽法”吗？换个问

法：什么样的“跳槽法”才算是“归纳跳槽法”呢？仅

第 115 页

仅是想着“寻找我适合的工作”就够了吗？

比如您现在决定要“跳槽”，那么我相信，您在决

定之前做了一个判断：我现在要“跳”过去的那个

“槽”，比我现在的这个“槽”更适合我，但这就够了

吗？您判断得对吗？如果您认为您判断得对，那么，您能

不能告诉我：您现在的这个“槽”之所以不适合您，是

谁的错？

这不光是一个自信不自信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

回答将决定您能不能找到您适合的工作。

如果您认为是您的错，那也就等于说，您通过您对

现在这个“槽”的实践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缺点，那么，

现在您会发现什么？现在您会发现：由于您知道了这个

缺点，有很多的“槽”就都是您不适合干的工作了。那

么其余的呢？准确地说：您现在将要“跳”过去的那个

“槽”，只是一个不是“您不适合干的工作”的工作。

它有没有可能是您适合干的工作？有，但它有没有可能

不是您适合干的工作？对，也有，而且，两种可能性谁

大谁小，显然，根本就无法判断，您只是把一批“槽”

排除出去而已。

反过来再看看。如果您认为是“现在的工作”的

错，那也就等于说，您通过您对现在这个“槽”的实践

发现了自己的一个优点，那么，现在您会发现什么？现

在您会发现：由于您知道了这个优点，有很多很多的

第 116 页

岁了，还不知道什么工作适

“槽”就都可能是您适合干的工作了，那么，当您

“跳”过几次“槽”，并发现您有两个优点三个优点乃

至更多的优点时，那个“可能是您适合干的工作”的范

围是不是就越来越小了呢？可能性是不是也越来越大了

呢？关键是，每次“跳槽”，您只能发现自己的一个优

点吗？

只要您敢认为自己对，不光那个没发挥出来的“缺

点”，那些已经发挥出来的“优点”不都是“优点”了

吗？

那么，一次“跳槽”发现自己的一个缺点，一次

“跳槽”发现自己的好几个优点，您说，哪次“跳槽”

更有意义？根本没“更”什么事，发现自己缺点的“跳

槽”根本就没意义，结果多半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是的，不仅二燕，我还认识很多年轻朋友，他们基

本上都属于“跳槽一族”，今天这明天那，一年就得换

好几次工作，结果眼看

合自己，所以，有的干的是喜欢但不适合的工作，有的

干的是既不喜欢又不适合的工作，您说，他们做起事来

怎么可能不“事倍功半”呢。

如果说喜欢干的事是“事半功倍”的事，不喜欢干

的事是“事倍功半”的事还需要证明一下的话，那么，

适合干的事是“事半功倍”的事，不适合干的事是“事

倍功半”的事根本就不需要证明。如果您现在干的是喜

欢但不适合的工作，“事半功倍”与“事倍功半”相抵

第 117 页

的事不一定是“功半利

消，也就是凑凑合合；如果您干的再是既不喜欢又不适

合的工作，俩“事倍功半”凑一块，问都甭问，肯定苦

不堪言；可如果您现在干的是既喜欢又适合的工作，俩

事半功倍”凑一块，那钱还不得跟自来水似的来得容

易！

但是，“归纳跳槽法”的最重要的意义还不在这

里。

一般而言，如果不“跳槽”就不可能找到适合自己

的工作，而“排除跳槽法”也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工

作，只有“归纳跳槽法”才很可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

作。从这个角度说，“归纳跳槽法”已经很有意义了，

但是，与很多具有重大意义的事物一样，“归纳跳槽

法”的最重要的意义还在其本身：它可以让我们发现自

己身上的很多优点、潜力和潜能，也就是说，它可以使

我们“知己”。

“知己”本身就比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更重要，甚

至比找到既喜欢又适合的工作更重要，因为：即使是既

喜欢又适合的工作也不过只是一件“事半功倍”或“事

半功双倍”的事，它并不能保证您挣到您认为您应该挣

到的钱，因为，它同时还很可能是一件“功倍利半”的

事。

所谓“事半功倍”的意思是，花很小的力气把事办

成功；而所谓“功半利倍”的意思则是，通过很小的成

功挣到很多的钱。“事半功倍”

第 118 页

倍”的事。如果只注意事的“事功比例”而不注意事的

“功利比例”，那么，我们就很可能会干上这样的工

作：做事倒是不费劲就能做得很好，但挣钱也许很困

难。

在这两章里，我并没有把“事半功倍”与“功半利

倍”这两个词加以区分，这两章里所谈的“事半功

倍”，准确地说，实际上是“事半利倍”，之所以没区

分它们，有两个原因：一，读者一般就是这么认为的，

谈起来容易理解；二，这么谈也不能算错，因为所谓的

“半”与“倍”并不是用一件事的“事”与“利”比出

来的，而是用两件事的“事利比例”比出来的，如果就

拿既喜欢又适合的工作跟喜欢但不适合的工作比，说前

者“事半利倍”也是对的。

但是，当我们已经“知己”了，就不能再只这么比

了。

找到既喜欢又适合的工作的过程，也就是找到“事

半功倍”的事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知己”的过

程，而“知己”的意义在于：“知己”利于“利己”。

我们不能仅满足于干一个“事半功倍”的工作，也

不能仅满足于干一个“功半利倍”的工作，因为它们都

还不够“利己”，不光是挣钱少，还有别的不利己的地

方：如果谁只满足于干一个“事半功倍”的工作，也就

是一个既喜欢又适合的工作，那么他就很可能去当赌徒

当妓女，或变相赌徒变相妓女；如果谁只满足于干一个

第 119 页

“功半利倍”的工作，那么他就很可能去当老千当老

鸨，或变相老千变相老鸨。

当我们发现了一个比单纯“事半功倍”或单纯“功

半利倍”更“利己”的工作时，再看什么赌徒妓女变相

赌徒变相妓女老千老鸨变相老千变相老鸨，他们牟到的

那些“功利”无非也就是“急功近利”而已。

我说的这个比单纯“事半功倍”或单纯“功半利

倍”更“利己”的工作就是：不仅“事半功倍”而且

“功半利倍”的工作。

每天轻松而愉快地做事，就能把事做得很好，而

且，还能挣到自己可以满意的钱，这样的一个工作是不

是很让人向往呢？

对，您已经联想到很多这样的工作了，比如当电影

明星，比如当电视节目主持人，比如当时装模特，比如

当歌星，比如当职业围棋手，比如当大老板，比如⋯⋯

但是，我认为这些工作都不值得向往，原因很简单：想

当的人太多了；不能只看表面风光，想当的人多，竞争

自然激烈，竞争激烈必然“急功近利”。

那么，不仅“事半功倍”而且“功半利倍”的工作

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于是我问二燕的第三个问题是

第 120 页

年前就

您是不是也愣了一下神？

您是不是也在想：这人怎么这么“事儿妈”？

对，您可能不是北京人听不懂北京土话，“事儿

妈”不是一种“妈”，而是一种人，用标准的汉语说就

是“假正经”。

是的，我从二燕的表情里读到了同样的内容，但

是，这并不是我之所以问“是不是也”的原因。如果我

这么说，那我就是真的“假正经”了：理想？

已经是“假正经”的标签了。

第 121 页

当然，二燕肯定不想让我尴尬，愣神之后还是努力

地想：“理想是什么？我的理想⋯⋯是⋯⋯解放全人类？

世界和平？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不不，请听清

楚我的问题，我问的是：理想是什么？“是呀，我听清

楚了，您是问我理想是什么，我不正在说我的理想是什

么吗？”不不不，你还是没听清，我问的不是“你的理

想是什么”，而是“理想是什么”，也就是说：理想是

什么东西？说白了吧：“理想”俩字是什么意思？

噢⋯⋯，你问的是这个呀。二燕如释重负：这还不

简单，“理想”俩字的意思就是⋯⋯就是就是⋯⋯理想

理想，就是对未来合乎天理的设想。

错！大错特错！对未来合乎天理的设想，那你知道天

理是什么？你如果不知道天理是什么你怎么去合乎？还不

如直接说：理想就是天对未来的设想，但是，你的未来

为什么要让天代替你去设想？你的未来当然得由你去设

想。

所以，理想，首先必须是“你想”。

有人会说这是一样的呀：对未来合乎天理的设想当

然是指人对未来合乎天理的设想啦；而且，天理也并非

完全不可知的呀，人类对自然规律的认识不就是对天理

的认识吗？人类对未来合乎自然规律的设想就是理想，

这样的定义难道不就是“你想”吗？

不！这个定义不是“你想”，而是“他想”，因为

第 122 页

不仅你，自有人类以来所有的“你”都不能代表全人

类，而每个“你”对自然规律的认识，都是不同的。

当然，如果还硬要解释，还是能解释通：随着科学

技术的进步，人类对自然规律的认识越来越趋同；而当

人类对自然规律的认识基本相同的时候，“他想”也就

等于“你想”了。

对！正是这个逻辑，把咱们引入了理想的误区，请

你回忆一下：你曾有过的理想，哪个是“你想”出来

的？

咱们曾有过的叫做“理想”的东西，都是“他想”

出来的，而当咱们发现那些“他想”其实都是完全不合

乎天理的“妄想”之后，咱们就耻于有理想了，所以，

把“理”和“想”俩字连在一起说的人就成了“假正

经”的“事儿妈，，。

看看咱们在这个“他想”的误区里迷失得有多彻

底：当咱们的“理想”不再靠“他想”时，咱们居然会

忘了，咱们还可以靠“你想”。

对，听着别扭了吧？咱们的理想靠“你想”，那跟

靠“他想”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靠“别人想”不是靠

“自己想”。对，之所以说“你想”，目的是便于排

“他”，而当您已经成功地排了他后，用不着我解释，

您自然就懂得“你想”俩字的意思了：所谓理想，首先

必须是“己想”。

是的，只能说“首先”，因为我们显然不能说：

第 123 页

，，也得分怎么“己想”就是理想。对！即使是“己想

这样，“天理”俩字的毛病就暴露出来了：随着

“他想”被人们抛弃，“天理”也变得神秘；本来就想

不起“己想”，再加上对“天理”的怀疑，“理想”与

“妄想”与“空想”与“幻想”与“梦想”，就有了相

同的词义，所以，在我们的周围，有很多整天痴心妄想

的人倒被称作是有理想的人了。

“己想”虽然没人管，但咱们也不能让自己整天痴

心妄想，否则，就别比谁有理想了，直接比谁嘴大就算

了。“己想”不能信口开河，“嘴大”只能盖个空中楼

阁，理想总得有实现的可能才行。

万，这一切不就

这又麻烦了：什么叫“有实现的可能”？什么没有

实现的可能？比如我的理想是当电影明星，比如我想当

电视节目主持人，比如我想当亿万富翁，比如我想当大

官，虽然听起来一点都不靠谱，但谁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呀。比如下礼拜我买彩票连中两个

都有可能了吗。

最近电视里常播一个运动鞋广告，具体什么品牌没

记住，只记住了它的广告语：“一切皆有可能！”我感

到奇怪：这话很平常嘛，我为什么会记住？

对，这话说出毛病来了：如果单说“一切皆有可

能”，这话没毛病，肯定对，《办公室的故事》里面说

第 124 页

万，我有了

得好，让兔子学会抽烟都是可能的；但是，一跟运动鞋

联系在一起，这话的毛病就出来了，因为它实际上是在

向观看者灌输这样一个逻辑：因为你穿了某某牌运动

鞋，所以你身体就好了；因为你身体好了，所以“一切

皆有可能”了。

道理都讲得通：穿了某某牌运动鞋有可能使你的身

体变好，身体变好了有可能使你实现一切理想，但是，

这两种可能性，哪个更大？也许这还不容易看出来，这

么比比看：我买彩票有可能连中两个

万后有可能实现我的一切理想，但是，这两种可能

性，哪个更大？

甭管多大多高的目标都有达到的可能，这一点没有

人可以否认，但是，这种可能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

呢？这个可能的基础形成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为什么有

那么多中国腐败分子把辛辛苦苦贪污来的钱都随随便便

地扔到澳门蒙特卡罗拉斯维加斯的老虎机里去了呢？我

想，就是因为他们没看过这个电视广告或就是因为他们

看过这个电视广告：基础形成的可能性至少必须比理想

实现的可能性大，理想才能不叫妄想。

有人会说了：那还不好办，那我就不提基础，就提

“一切皆有可能”，理想不就不是妄想了嘛⋯⋯对，任

何理想总得有基础，可以不提并不等于可以没有；那就

这样，就拿我的感觉当基础吧：因为我有一种这辈子有

可能当上亿万富翁的感觉，所以我这辈子有可能当上亿

第 125 页

年后是

万富翁，我这么“己想”，总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当然，“己想”是每个人的权利怎么“己想”都没

问题，只不过，这种把实现的可能性建立在感觉基础上

的关于未来的“己想”不能叫“理想”，只能叫“感

想”。

只有那种把实现的可能性建立在理智基础上的关于

未来的“己想”才能叫“理想”。

尽管听着像个文字游戏，但显然，二燕已经发现

了：这不仅是个文字游戏。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尽管都

有实现不了的可能，但毫无疑问，“理想”实现的可能

性大大地大于“感想”实现的可能性。

那么，现在再来谈谈：理想是什么？

这回问的是“你的理想是什么”了。不过不用紧

张，不必管它够不够神圣够不够纯洁，只要理智地谈对

未来的设想就行了，当然，这个未来不能太近，至少应

该设想到五年以后吧，也就是说，你希望自己

什么样？

您猜，二燕“理想”出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答案已经出来了，只能是：什么都没

“理想”出来。这并不奇怪，这不是凭感觉“感想”，得

凭理智“理想”，说白了，不是怕说不出个理想，怕的是

说不出自己打算怎么去实现这个理想。

那么，您能“理想”出什么来吗？

第 126 页

我并没有轻视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您也

“理想”不出什么来，那么，原因很可能跟二燕的一

样：不“知己”。

显然，如果咱们不“知己”，就意味着咱们不知道

咱们自己有什么优点，也就是说咱们不知道咱们自己有

哪方面的本事，那么，咱们根据什么去理智地设想自己

的未来呢？这个道理很简单：人如果不“知己”，就不

可能有理想。

那么，人如果“知己”，是否就不可能没有理想

呢？

完全可能，而且非常可能：如果咱们“知己”，就

意味着咱们知道咱们自己有什么优点，也就是说咱们知

道咱们自己有哪方面的多大的本事，那么，接下来又会

知道什么呢？接下来自然会知道：咱们有能力凭本事吃

饭，咱们还可以把咱们的本事最优化地利用起来。

那么，如果咱们只是根据咱们未经最优化利用的本

事去理智地设想咱们的未来，对于这样一个理想，咱们

能满意吗？咱们会承认那是一个理想吗？

所以，如果您很“知己”但却也没“理想”出什么

来，那您就惨了。

您想啊，如果您已经知道了您的优点和能力而又不

去设法最优化地利用它们，那么，“知己”还有什么意

义？“知己”的目的是“理想”，而“理想”则使“知

第 127 页

己”变得有意义。如果“知己”了却不“理想”，“知

己”岂不“知”了也白“知”了？要只是“知”了也白

“知”了也就罢了，反正也是不“知”白不“知”，关

键是您还不会白“知”，“知”了还不如不“知”：您

会非常痛苦，心里总会有那种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感

觉，开始会表现为愤世嫉俗，时间久了则会表现为孤芳

自赏，再久，甚至可能会发展为自暴自弃。

我自己就曾因为没有理想而自暴自弃过，我也曾像

个奸商一样陪着客户出入欢场，我也曾像个⋯⋯幸好，

我很高傲：我怎么能跟这些人一样呢？

啊！那一瞬间大概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瞬间

了，因为我忽然想明白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

的理想应该是什么？不，不光我的理想，您的理想他的

理想，所有人的理想都应该是一样的，那就是：与别人

都不一样！

您怎么才能找到一个不仅“事半功倍”而且“功半

利倍”的工作？不能全靠投机取巧也不能全靠第六感觉，

那些东西都不可靠，当您有了别人都没有的本事时，别

人还怎么跟您竞争？如果没有人或只有很少的人跟您竞

争，那您的工作岂不自然就“功半利倍”了吗？

那么，您的这种与众不同的本事是从哪里来的？您

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您也可以说是后天努力来的，但

要叫我说，您的这种与众不同的本事还可以是优化组合

第 128 页

来的。也许您的每个本事都不突出，单个比都比不过别

人，但是，只要能把它们优化组合起来把所有的本事合

成一个本事，那就很可能是一个跟别人都不一样的本

事，所以说：人的与众不同的本事，归根结底是从理想

中来的。

但是，如果我已经很“知己”了，而且也很理智地

优化组合了自己的本事了，可优化组合出来的本事还是

个很大众化的本事，那是怎么回事？

我相信二燕的这个问题很有代表性。是呀，本来就

是个一般人，既没有超人的天赋也没接受过特别好的教

育，工作后也没碰上过什么太好的机会，一共也没几个

本事而且还都是很大众化的本事，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

炊，再怎么优化组合也组合不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本事

呀。

如果您是这种情况，那么我再重复一遍：人的与众

不同的本事，归根结底是从理想中来的。

您可以先有本事，也可以先有理想。

您会想：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噢，没有本事呢就先

有理想？那还是“理想”吗？那不就成“感想”啦？

但是，您就不能把您的“感想”理智地反推一遍吗？

我给二燕举了个例子：比如你现在有一个“感

想”，五年之后你想成为一个顶尖的市场营销专家，那

第 129 页

么你就可以反过来想：仅仅凭我现在的本事，五年之后

我能成为一个顶尖的市场营销专家吗？如果不能，那么

我还需要有什么样的本事？如果想出来了就再想：我现

在该怎么做就能有那个本事呢？如果又想出来了就再

想：那个本事我喜欢吗？适合我吗？如果又想出来的结论

是肯定的，那么，你的那个“感想”不就已经变成“理

想”了吗？

对！理想不仅能告诉咱们咱们有什么本事，还能告诉

咱们咱们需要什么本事。换句话说：理想不仅能使咱们自

信，还能使咱们进步。再换句话说：理想不仅能使咱们明

天的工作有意义，还能使咱们今天的工作有意义。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理想，今天为什么要工作？

工作之后没几天，我就再也不骑自行车了。为什

么？我觉得太危险！北京不仅自行车太多了，而且汽车也

太多了，一直到今天，每次我看见一辆辆自行车从我的

汽车鼻子前玩车技似的飞过去，我心里都会想：你上班

能挣多少钱呀，也值得冒这种生命危险？

不，请不要认为我有歧视穷人的心理，我只是想提

醒您：难道我们每天都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去上班要干的

那个⋯⋯

第 130 页

去年，有朋友向我推荐张抗抗的《作女》，买来一

读，确实很好，其中有一段，忍不住想读给您听：

⋯⋯去年秋天，一次阿不说卓尔我带你到我乡下的

庄园去做客吧。一听庄园卓尔的眼睛都直了。不过阿不

没有车，是卓尔开车带着阿不去的。乡下好远，翻了好

几座山，眼看都山穷水尽了，前面总算出现了一些东

西。卓尔没有看见庄园甚至也没有看见房子，只是看见

山崖下一片废墟样的残垣断壁，一个皱巴巴的老农还有

第 131 页

块。可别小

十几条凶恶的黑狗。那些狗看见阿不，嘴里都发出了不

不不的狂吠，阿不说你听啊，它们都在说欢迎欢迎⋯⋯

卓尔的目光掠过山坡下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阿不自豪地

介绍说这就是庄园的主体工程。卓尔不解地问阿不干吗

种那么多玉米？阿不说那是用来喂狗的。卓尔又问阿

不，养那么多狗干嘛呀？阿不奇怪地反问说：干嘛？看守

玉米呀。

卓尔笑岔了气。

页《作女》第

真是好文章！不知道您怎么样，反正我第

年。

遍读时

还是差点笑岔了气。为什么会读这么多遍？因为我觉得

这段像个寓言，而我又总也悟不透它的寓意。不过不知

道为什么，每次读时，都不禁想起我的

那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一家设计院工作。我运气

挺好，被挑到院里所属的一家中日合资设计公司，之所

以说运气好是因为那里的工资高，多少

看这

的同学挣多少？大概也就

块，在当时已经算是相当高的了，我在设计院

块左右吧。高兴，可没过

几个月就不高兴了，为什么？钱不够花。

不是我大手大脚，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中午带饭。

天工作制呢，一个

我想这您完全可以理解，一个年轻小伙子，看着挺

帅可自行车后衣架上老夹着一饭盒，寒碜，可就因为这

么点追求，钱就不够了。当时还是

第 132 页

月要在单位吃 顿中午饭，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

每顿 块，正好楼下有一个特小特破的小饭馆，每天中

块钱将将能吃饱。按说钱没问题

呢，可得买衣服吧，得买皮鞋吧，当时还

午卖馅饼和刀削面，

吧，还剩

不抽烟呢，连着好几个月下来，竟然月月花得精光。

呀⋯⋯慢着慢着！

我就得琢磨啦：这么多钱怎么就没了呢？每月饭钱

块，这才占 顿饭可差不多

呀！说实话，当时我惊出了一就是一个月全部饭的

块呢，岂不连

身冷汗：如果我要没家呢，我每月挣的钱也就将将够我

吃饭；我这还算工资高呢，如果我挣

吃饭都不够？唉！难怪人们管工作叫饭碗呢！

可是，那我每天这是干吗呢？这不跟旧社会扛长工

一样了吗？每天干一天活，结果就是吃一天饭；吃饭什

么目的？第二天又能干一天活；又干一天活什么目的？又

能吃一天饭；又吃饭什么目的⋯⋯

为什么我会来回看“阿不的庄园”，当时我眼中的

单位其实就是“阿不的庄园”，只不过“庄园”里的

“狗”是人。

没错！我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表达不出来

而已，不过，当时有一种感觉很清楚，我到现在还记得

很清楚：对“饭碗”这词特别反感，觉得那简直就是对

人的侮辱。

自从有了这种感觉，我就不骑自行车了，不，不止

不骑自行车了，下大雨下大雪一律旷工。不就是个饭碗

第 133 页

吗，为了饭碗冒生命危险，不值得。

“可您当时端的是大锅饭的铁饭碗呀！”二燕听了

我的故事后说：“您可以不为饭碗冒生命危险，迟到也

好旷工也好，反正领导也没权利砸您的饭碗，所以您丢

不了饭碗。”那倒是。“可我们现在情况不一样啦，要

说起来我现在才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上下班呢，一上晚

班，夜里两点才下班，我自己骑着自行车走十几公里，

现在这么乱，又净是酒后开车的，可怎么办呢？不愿意

冒这种生命危险就得丢饭碗，而且丢了饭碗还不一定能

找到新的饭碗，即使找到了，也一样得冒生命危险，所

以，明知道为了饭碗冒生命危险不值得，可也不得不

冒”。

这我知道，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且这事我在

中学就已经学过了。记得有一次上政治课，政治老师

讲：有人说资本主义国家好，因为他们给失业工人发失

业救济金；可同学们，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给失业工人

发失业救济金吗？就是为了让没失业的工人们知道，有

的是人准备接他们的班呢，别跟资本家讲条件，老老实

实地受资本家的剥削。

二燕还算好的呢，一来年轻二来有学历，还有更多

的人呢，为了保住更小的饭碗却不得不冒更大的生命危

险，而劝他们不去冒生命危险，那就等于劝他们自己砸

自己的饭碗，所以，我对二燕说：既然不得不冒险，那

就只好去冒；不过，要设法冒得值。

第 134 页

冒得值？二燕没听懂：那怎么才能冒得值呢？找老板

要求增加工资吗，不可能。

不，要想冒险冒得值，只有一个办法：别把工作当

饭碗。

别把工作当饭碗，那当什么？

中国人真奇怪：过去国营单位的工作叫铁饭碗，打

破铁饭碗后的工作叫泥饭碗，现在政府里的肥缺呢，叫

金饭碗。我就纳了闷了：中国的语言文字这么丰富，青

铜器陶器瓷器那么进步，容器的种类那么多，干吗非把

工作叫“碗”呢，难道就不能改个称呼，比如叫

“桶”。

啊？！把“碗”换成“桶”，以后工作不叫饭碗了改

叫饭桶啦，这个叫法用在有些人身上倒是挺解气的：金

饭桶！

把“饭”字去了！

是的，我既不是要把“碗”字换成“桶”字也不是

要把“万子”换成“筒子”，我只是希望您能把“饭

碗”当成“金桶”，别装“饭”，专装“金”。如果连

“金桶”都没有，您怎么可能有“第一桶金”？

“第一桶金”是当今很流行的一个词您不可能不

懂，指的是一笔足以“以金生金”的“金”。当然，这

个“金桶”没有容积的规定，但很显然，“金桶”的容

积肯定要比“饭碗”的容积大上好几个数量级。

第 135 页

。

是的，“第一桶金”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因为

它已经足以“以金生金”，那么肯定更足以“以金生

饭”，所以，拥有“第一桶金”至少能改变人的“吃

饭”方式：不必再靠“饭碗”吃饭，也就是说不必再把

工作当成“饭碗”，当然，就用不着为了“饭碗”去冒

生命危险了。

没错，生命无价，不仅为了“饭碗”去冒生命危险

是不值得的，为了什么去冒生命危险都是不值得的，但

如果不得不去冒生命危险，那么显然，只有为了将来能

不再冒生命危险去冒生命危险，才是值得的。

但是，不把工作当饭碗，工作就不是饭碗了吗？

是呀，这好像不是当什么的问题嘛，我们可以把工

作当“金桶”甚至当“金缸”，容积多大都无所谓，但

有一条，工资该多少还多少，说白了每月就那么多饭，

拿个饭碗盛没准还能来个冒尖看着舒坦，可要拿个“金

桶”来盛，弄不好恐怕连“金桶”底都盖不上呢。

对！就以中国老百姓现在的工资水平，工作根本当

不了“金桶”，如果当了，那就永远也攒不满“第一桶

金，

这个问题，我琢磨了好多年。

自从“让有些人先富起来”的政策施行以来，有很

多工作早就不止是什么“金桶”了，那简直就是“金

谷”，比如歌星，随便一个晚会上随便唱一首歌挣到的

第 136 页

即

钱很可能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年冒着生命危险挣到的

钱；再比如足球明星，十年来培养出来的千万富翁怕已

经不止百八十个了，但老百姓呢？虽然工资水平也提高

了十几倍，但工作还只能是个饭碗，换句话说：虽然

“饭碗”变大了十几倍，但还是没有“金桶”的效果。

当然，原因不难理解：首先，“饭”的水分大了，

虽然工资水平也提高了十几倍，可物价也涨了小十倍；

其次，老百姓“饭量”变大了，看病得花钱了，上学得

赞助了，房子必须买了。据我粗估，一个北京的家庭，

一年如果收入十万块钱，基本上也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的阶层，不信第二年少收入五万块钱试试，保证穷相毕

露。

但是，家庭年收入十万块钱，我想不仅在北京，

使是在上海在深圳在广州，也是一个相当高的水平了，

那么，如果连这种老百姓尚且没法把工作当“金桶”，

那收入更低的老百姓呢？据我所知，即使在现在的北

京，居然还有很多人每月只挣七八百块钱工资。是，可

以节省，但是谁都知道，节约可以闹革命，但靠节约，

是绝对攒不满“第一桶金”的。

啊，老老实实的老百姓们难道就只能永远生活在

“阿不的庄园”里吗？说实话，我真的曾经为此感到绝

望，直到五年前的一个下午。

当时我在贵阳，作为广告公司的代表在给一个公司

帮忙。广告公司从北京组织了一帮广告界权威去贵阳讲

第 137 页

课，我当然得负责接待和捧场。权威中有一个叫王立新

的，当时是邮电大学的副教授，就是中央电视台“传承

文明”广告语的创意者，他讲了一堂品牌课，对我的启

发太大了。我坐在礼堂的最后排，耳朵听着他在讲，脑

子里的思想就像水库开了闸，汹涌地向外奔腾，以至于

我迫切地希望有一个容器来盛。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第一桶金”不等

于“第一桶钱”。

是呀，“以金生金”不等于“以钱生金”，人的知

识，人的思想，人的经验，人的教训，难道不都是能

“生金”的“金”吗？相反，如果“第一桶金”仅仅是

一满桶钱，我想，它还真不一定能“生”出“金”来。

对，不是有很多人拎着辛辛苦苦挣来的也好贪污来的也

好的“第一桶金”去玩股票吗，结果呢，由于没有配套

的知识思想经验教训，不仅没“生”出“金”来，反倒

“生”出了无尽的悔恨和忧愁。

现在已经是知识经济时代了，知识经济已经不再仅

仅是一个虚浮的词汇了，它已经实在到每个人都能看得

见摸得着了。是呀，什么叫本事，归根结底不就是知识

吗？什么叫与众不同的本事，归根结底不就是与众不同

的知识吗？

是的，工作就是个大学校，工作就是个大课堂，工

作就是个实验室，每个人不管愿不愿意想不想，都能学

第 138 页

个

会很多的知识，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学到的是大众化的

知识有的人学到的是与众不同的知识，而这一切，完全

取决于您有没有理想：如果您没有理想，您的眼睛就只

能看到您看到的东西；如果您有理想，您的眼睛就会看

到您想看到的东西。

就说二燕吧，同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超市工作，甭说

当干部就算是普通的导购员，至少有三种工作法：一，

就是听喝干活到日子拿钱，那么，除了一碗饭她什么都

得不到，过不了几年，就这么个饭碗也保不住了；二，

积极努力地干活，那么，除了一碗饭她还能学到一些干

活的经验，即使再过几年，她还能有这样一个饭碗；

三，带着理想干活，那么，她就能学到一些非常宝贵的

知识，相比之下那一碗饭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那么过

几年，她至少就能有一个更好的饭碗。

我相信您也有跟二燕一样的问题：一个小小的超市

导购员能接触到什么宝贵的知识呢？

可以说你接触的知识太宝贵了，而且，换个人甭管

他多聪明还就接触不到。当年我管市场调查公司时做过

一个课题：中国人喜欢什么样的商品包装？我可以搞问

卷抽样调查，我也可以搞专家访问调查，但是当时，我

真的希望自己在超市当三年导购员，那种大量的第一手

的资料，绝不是靠我在超市里面蹲上三天观察

顾客能得到的。中国人喜欢什么样的商品包装只是个大

题目，里面还有很多小题目呢：中国老人喜欢什么样的

第 139 页

⋯这并

商品包装？中国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商品包装？中国女人喜

欢什么样的商品包装？中国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商品包装？

中国富人喜欢什么样的商品包装？中国小资喜欢什么样

的商品包装？中国穷人喜欢什么样的商品包装

不是说我可以给她们一个新的饭碗，我的意思是说：现

在所有的超市导购员都有条件成为优秀的市场营销专

家，只要她们有这个理想。

又想起了《华尔街》：盖格与巴德坐在汽车里，看

见路边人行横道口上有两个中年男人并排站着，一个西

装革履一个破衣拉撒，盖格就问巴德：他们的不同难道

只是运气的不同吗？

是的，您可以追溯出他们很多的不同，但我认为，

他们的不同，追溯到根本，多半是对工作认识的不同。

一个人如果没有理想，那么工资再高的工作，也是一

个“饭碗”；一个人如果有了理想，那么工资再低的工

作，也是一个“金桶”。任何一个工作都一样：给什么取

决于老板，但得到什么则完全取决于咱们自己。

所以，一个人是富人还是穷人，取决于他懂不懂得

应该由自己决定得到什么；而一个富人是君子还是小

人，则取决于他懂不懂得应该由自己决定不得到什么。

关于工作应该是“饭碗”还是“金桶”，君子中有

很多搞不清，但小人呢，我想，没有一个不精通。有哪

个小人是老老实实端“饭碗”的呢，没有，不管什么工

第 140 页

作，在小人的眼里都是“金桶”，他们绝不会坐在那里

等待老板往他们的“金桶”里装上一些残羹冷饭，他们

每时每刻都在自己动手，去偷去贪去抢去占总之不择手

段，要把自己的“金桶”装满。

从理论上可以说我们可以通过“得到”的手段来判

断一个人是君子还是小人，但实际上，有些手段往往很

难判断是君子手段还是小人手段。比如我有一个广告公

司的朋友，他创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却拉走了原广告公

司的客户，这个手段是君子手段还是小人手段是三言两

语能说清的吗？

所以，您肯定会想到一道数学题：假设已知两个人

中一个是君子一个是小人，但两人手里都拎着个“金

桶”，求：哪个人是君子哪个人是小人？

听着简直无解吧，其实很容易，只需伸头看一眼，

两个“金桶”里装的东西肯定不一样：一个是“金”，

一个是“饭”。

小人手里拎了个“桶”，样子很像“金桶”，但实

际上却是“饭桶”；请放心，就凭他拎着这个“饭

桶”，他就永远也走不到“明天”这座金山。

您会问：为什么小人手里拎的肯定是“饭桶”呢？

他的“桶”里装的钱可是很多的呀，但是，如果真有天

理，那么我认为这就是天理

第 141 页

：小人虽然在物质上富

要搁几年前，这个标题肯定能吸引眼球；可今天，

是人就算在内，看见标题就已经知道内容了。

无非就是那套老生常谈

有，但在精神上却极度贫穷。可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说白了人家小人都懒得跟咱争了，人家现在都时兴顺着

咱说了：我穷，我简直穷死啦，我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没

有朋友没有关怀没有爱穷得我就剩下钱啦！

但是，我并不是这意思。

对，还是那句话：小人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第 142 页

什么叫穷？比如我现在有

腹，君子也不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小人精神贫穷

不贫穷，都得人家小人说了算。既然咱们不是小人，就

没资格说人家小人精神上贫穷，当然，咱们也没资格说

人家小人精神上富有。

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看不见猪心还

看不见猪头吗？对，虽然我不是小人，但我绝对有资格

说：小人物质上再富有，他在物质上也贫穷。

啊 ？！

呀。

我这几个标点符号足以形容您的惊讶了吗？我相信

您现在肯定在想：这叫什么话？“物质上富有”本身的

意思就是“物质上不贫穷”呀，再怎么说也不能说“小

人物质上再不贫穷，他在物质上也贫穷

这只能说明，您还不太清楚什么叫穷。

万块钱，您说我算穷吗？

对，虽然不能算富，但也绝对不能算穷，可是，如果我

告诉您我现在在美国呢，您说我算穷吗？

这还不能证明穷是一个相对概念，恰恰相反，这能

证明穷是一个绝对概念，也就是说：一个人穷不穷，有

绝对标准。

您现在可能觉得有点晕：同样一笔钱在中国不算穷

可到了美国就算穷，这个“穷”本身不就是相对的吗？

而且，这个“穷”的“相对论”已经很新颖了，干吗还

偏要提“穷”的“绝对论”呢？

第 143 页

别着急，我先问您：知道“穷”字怎么写吗？我问

的是繁体字。

您知道：上面一个“穴字头”，下面一个“躬”

字，但是，您知道这个象形字所“象”的是个什么情

“形”吗？“穴字头”很简单，“象”的是一个简陋的

房屋的情“形”；关键是下面的：“躬”字的左边是一

个“身”字，“象”的是一个人站立的情“形”；右边

是一个“弓”字，“象”的是一个人背着一张弓的情

“形”。简陋的房屋下一个人背着张弓站立着，什么意

思，是说这个人穷得就剩下弓了吗，可这不能算穷啊，

至少他那张弓好歹也得算个生产工具，而自己拥有生产

工具，要按过去划分成分的标准，弄不好还得划成“下

中农”或“下中牧”呢。

开始我也搞不懂，幸亏我手边随时有一本《康熙字

典》，一查，恍然大悟。原来呀，这个“穷”字最早还

不是这么写，不过区别也不大，就是把“弓”改成

“吕”。中国古代的造字者真是水平高，不仅具有现代

艺术大师都不一定能具备的形象表现能力，而且还具有

现代哲学大师都不一定能具备的抽象概括能力，您看，

解释得多好：什么叫穷？一间屋一个人很正常，可为什

么一个人两个口，而且还上一口下一口，这就叫：吃了

上口没下口，吃了上顿没下顿。

再回头想想简陋的房屋下的那个人，他背着张弓站

立着是什么意思？他正要出门打猎去，否则就断顿了；

第 144 页

再回头想想“还在美国”的我，为什么觉得我穷？对，

就凭那点钱，还不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再看看“富”字的两个口：口下是田，吃饭不愁。

对，“小人再富也是穷”的意思是：就算小人再有

钱，他也肯定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对！一个人再有钱，也架不住他饭量大。

很多年前看过一部纪实文学，说的是一个高干子弟

贪污腐败的事情，当然，文中必然要挖掘高干子弟之所

以走上贪污腐败之路的思想根源，它借用了高干子弟自

己的一句话，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但那句话至今

仍然刻在我脑子里，高干子弟说：在巴黎吃了一顿饭，

心里好难过：全世界的顶级豪华餐位有一万多个，却没

有一个属于我。

说实话，当时受到的震动极大，因为对于所谓的

“顶级豪华餐位”，我当时根本就没听说过。当然，一

直到今天，我也仅仅是听说过这个词，而且我想我肯定

是更落伍了，因为我相信，现在全中国肯定哪个城市都

有那种“顶级豪华餐位”，但我也没听说过。

不过很幸运，我一直想不明白：吃一顿“顶级豪华

餐位”与吃一个烤白薯，在效果上有什么区别？

别跟我谈什么饮食文化饮食享受，我相信，从饮食

科学角度看，吃一顿“顶级豪华餐位”与吃一个烤白薯

的差别顶多也就是吃半斤牛肉与吃一个烤白薯的差别。

第 145 页

年当然，还有一个差别：同样的钱，吃烤白薯可以

保够，但如果吃“顶级豪华餐位”，就是吃了上顿没下

顿。

专机”，

何止“顶级豪华餐位”，世界上的好东西多的是，

比如说“顶级豪华总统套房”，再比如说“顶级豪华高

尔夫球场更衣柜”，再比如说“顶级豪华

再比如说“顶级豪华经济论坛席位”⋯⋯对不起，我不

通此道举不出更多的例子来，但我敢说，如果一个人不

控制饭量，再有钱，他也难免会有“吃了上顿没下顿”

的感觉。

那么，如果一个人有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感

觉，他会怎么样呢？具体说，他会把自己的工作当什么

呢？

他绝对不会再把自己的工作当饭碗，因为他的饭量

已经达到了“饭桶”的水平，再大的饭碗所能盛下的饭

都不够他塞哪怕一条牙缝的，所以，不管自己的工作是

什么，政府官员也好国营企业领导也好私营企业老板也

好，他都统统会看成一个“饭桶”，不择手段地往里捞

“饭”。

当然，咱得理解人家穷人，如果下顿饭都还没着落

呢，换成您您能不“急功近利”吗？

没错，“急功近利”是一个怪圈：一个人为什么会

“急功近利”，那是因为他“饭量”大；一个人为什么

第 146 页

专

会“饭量”大，那是因为他“急功近利”，总想一口吃

成个胖子。

拥有“顶级豪华餐位”啦“顶级豪华总统套房”啦

“顶级豪华高尔夫球场更衣柜”啦“顶级豪华

机”啦“顶级豪华经济论坛席位”的人们并不一定都是

小人，有的人就有那么多钱，人家天天吃这种“顶级豪

华餐位”就跟我天天吃烤白薯一样心里踏实。为什么？

那是因为人家每天挣到的钱至少够付这一天“顶级豪华

餐位”的饭钱。北京话形容这种人有一个特别形象的

字：壮！什么叫“壮”？其实就是胖子。

像这种胖子，大多都是吃了几辈子才吃出来的，而

且多半还是因为把咱们吃出了“东亚病夫”的体格才吃

出来的，可现在，咱们要想以咱们“东亚病夫”的体格

一口就吃成人家那样的胖子，饭量不够大是绝对不行

的。

您会问了：你怎么知道人家有“一口吃成个胖子”

的想法呢？

还别说，就在八年前吧，我也认为中国除了极个别

亡命徒之外没几个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想法的，因

为我觉得那除非他大脑进水：光有想法有什么用？没办

法不是白搭？当时我觉得，就冲咱们中国人饭碗的容

积，根本就不可能想出“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办法。

但是，那年的公司周年纪念会上，我发现，很多人

已经想出了“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办法了。

第 147 页

屁”（指菲亚特

公司的一个前副总孙二麻子，离开公司没几年，已

经混得比公司老板还“壮”了：八年前呀，开上大奔

啦！有没有办法已经不是问题了，人家已经“一口吃成

个胖子”了。肯定的，大伙有意无意明着暗着的都想听

听他的办法，孙二麻子人不错，一点“吃独食”的意思

没有，大大方方地把他的“速胖法”和盘托出：上几年

班后谁都能挣着点钱，于是有人就想了，先买辆“小

吧；可我不这么想，我有了点钱就

开公司找项目，然后再拿着项目去拉投资办贷款，筹着

钱了直接买辆“大奔”；那么，开“小屁”和开“大

奔”有什么区别呢？明摆着的：开“小屁”只能挣小

钱，开“大奔”就能挣大钱。

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同样一笔钱，我只能开辆

“小屁”人家就能开辆“大奔”，我只能继续打工人家

就能当老板，我一看就没钱人家一看就有钱⋯⋯慢着，

他有钱吗，他的钱是他的钱吗？那是投资者银行总之是

别人的钱，既然是别人的钱那早晚得还呀，他拿什么

还？人家孙二麻子有项目能挣钱，可万一他那项目不挣

钱或者挣不了这么多钱怎么办，那还不得急死？

我着急，每年必须挣好几百万呢我能不着急吗？孙

二麻子倒真实诚：可卖冰棍的老太太也着急呀：坏了，

今儿有好几根冰棍还没卖出去呢，这不得赔好几块钱？

你们看：我为几百万块钱着急，卖冰棍老太太为几块钱

着急，着急是一样的，但着急的价值不一样。这就等于

第 148 页

说：我跟卖冰棍老太太的投资是一样的，都是着急，但

可能的投资回报是不一样的。

人家孙二麻子确实见识高：不仅钱是投资，着急也

是投资，钱能生钱着急也能生钱；这不正是《创业》精

神嘛：井没压力不出油，人没压力轻飘飘。

当然，现在看来，“孙二麻子的办法”已经算不上

什么好办法了，不是都说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

族嘛，别看才这么几年，“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办法早

就已经理论化了：现在有的是人可以告诉您怎么就能用

一块钱办一百块钱的事，怎么就能用一年办一百年的

事。当然，所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办法都有一个小

问题：有风险。

这不是一本介绍“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办法的书，

说这些只是为了说明：有想法没办法，这是常有的事；

但有办法没想法，一般人都没这么傻。

咱们之所以没有这个想法，并不是因为咱们傻，而

是因为咱们不是一般人，咱们是君子。

没错，一个人之所以是君子，就是因为他从来不想

“一口吃成个胖子”；一个人之所以是小人，就是因为

他总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这一想，饭量就大了；饭

量一大，钱就不够花了；钱一不够花，就吃了上顿没下

顿了；一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人就穷了；人一穷了，就

“急功近利”了；人一“急功近利”了，就不择手段

第 149 页

了；人一不择手段，就成小人了。

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人“人穷志

短”而有人又“人穷志不短”。

我们以往总是根据一个人拥有金钱的多少来判断一

个人穷不穷，所以当我们看到一些没什么钱但却有理想

的人总觉得不可思议，心说你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呢

你能想多远的事？现在清楚了：以现在的社会平均生活

水平，有多少钱跟是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几乎一点

关系都没有。

我钱少，但我能控制“饭量”，所以我就不会“吃

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我就能志在高远；他有钱，但他

“饭量”也大，当然就会“吃了上顿没下顿”，当然就

只能志在眼前。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人穷志不短”了，

不可能有那么回事，“人穷”必然“志短”，哪怕他再

有钱，只要他“饭量”大就必然“人穷”，就必然“志

短，，。

您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饭量大”等于“志短”

吗？好像应该等于“志远”嘛。

不，“饭量大”肯定不等于“志远”，否则《红

岩》里的那个著名叛徒就不会叫“浦志高”了，对，充

其量了，“饭量大”也只能等于“志高”。

显然，“志高”不等于“志远”，因为“志高”并

不一定是好事：如果“志高”的同时还“志短”，那

么，结果多半只能是好高“误”远。好高骛远才是好

第 150 页

事，好高“误”远不仅肯定不是好事，而且很可能是坏

事。比如孙二麻子吧，听说现在已经不开他那辆“大

奔”了，不是因为开“宾士”了，而是因为那辆“大

奔”没手续；还听说前两年在七里渠筛了半年沙子，急

得一帮债主四处托人去捞他；又听说他最近东山再起

了，不过同时还听说他现在混得还不如八年前。我不禁

想起了小常宝她爹那句至理名言：八年啦，就别提他

啦！

是呀，仔细算算，人生统共也没有几个八年。

您还会有疑问：“一口吃成个胖子”的小人就肯定

“志高”不“志远”吗，不一定吧？小人也不都鼠目寸

光，也有老谋深算的，是，他是想“一口吃成个胖

子”，但他并没说这“一口”要吃多长时间呀，也许要

吃十年呢。

我不会否认这一点，确实，有很多小人很有心计也

很有眼光，也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们所考虑的未来

在时间上甚至比咱们所考虑的还要远，但是，所谓

“远”，不光指时间。

没错！我就是这意思：小人不可能有理想。

我知道，您心里一直在嘀咕一个问题：你这么强调

理想的重要性，几乎把理想说成是鉴别一个人是君子还

是小人的惟一标准了，那么，你说得对吗？

第 151 页

您的问题我完全可以理解，比如我要做君子，按我

的说法就要先做到“知己”；但只“知己”还不够，还

有可能成小人，所以还要“利己”；怎么“利己”？就

是去理想，就是理智地设想自己的未来；但这就够了

吗，这就能保证我肯定是君子而不会是小人了吗？

小人不是蠢人，小人也会“知己”而且比君子更知

道“知己”是为了“利己”，只不过他们往往“利己”

得不够彻底而已；另外，小人也有理智，也会理智地设

想自己的未来，所以，按说小人也应该有理想。

但请放心，小人不可能有理想，因为虽然小人也会

理智地设想自己的未来，但是，小人所能设想到的未来

不管多远都只能是很近的未来。您肯定不满意：为什么

小人所能设想到的未来不管多远都只能是很近的未来

呢？

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的伟大领袖陈胜同志对

这个问题有过一句最精辟的回答

第 152 页

陈涉世家》

乎！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

曰：“苟富贵，无相忘。”庸者笑而应。曰：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史记

陈胜（陈胜字涉）年轻时，曾和很多人一起给地主扛

活，一次休息大家坐在田陇上，都非常惆怅非常愤恨，

这时，陈胜对大伙说：“如果我富贵了，我不会忘记你

们的。”大伙听了都忍不住笑着答应了，那意思是就你

第 153 页

也可能富贵？陈胜感叹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哉！”

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还要那么详细地翻译一遍？

就是为了让您读两遍；为什么要让您读两遍？因为我读

了两遍；我为什么要读两遍？因为刚才收到一个读者的

邮件，上面写着：“除了您的书，老子，圣经外，其他

的书我不读第二遍。”我以为，这是我一生中得到过的

最好的褒奖，所以一激动，碰到文章就读两遍。可这一

读第二遍，还真读出点名堂来：陈胜本人不也是一只

“燕雀”吗 ？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是什么意思？燕雀不可能知

道鸿鹄的理想；那你自己如果是只燕雀，你能知道鸿鹄

的理想吗？噢，你说你不是燕雀你是鸿鹄，可你说是就

是吗，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呢？对，只能有一个证据：

你告诉我们，你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东西，可是，陈胜

想到的那个“鸿鹄之志”是什么，是我们都想不到的

吗？不就是“富贵”俩字嘛，是人就能想到。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陈胜和“庸者”们都是

燕雀，要么陈胜和“庸者”们都是鸿鹄，那么您说，陈

胜本人是一只“燕雀”还是一只“鸿鹄”？

毋庸置疑，陈胜就是一只“燕雀”，充其量不过是

一只胆子比较大的“燕雀”，但胆子再大，没有“鸿

鹄”的翅膀也不可能飞得更高，当然也就不可能看得更

第 154 页

远。他所能看到的最远的东西，无非也就是“富贵”。

不服气？那我请问：“富贵”之后呢？

对，陈胜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富贵”之后的所有东

西，只有三个字：无相忘。

所以我认为，陈胜之志只是“燕雀之志”，绝对不

配叫“理想”，否则会玷污“理想”，但为了便于比

较，“鸿鹄之志”也不叫“理想”了，而且燕雀鸿鹄的

比喻也没必要了，“燕雀之志”和“鸿鹄之志”直接就

可以叫成：“小人之志”和“君子之志”。

没错，能不能看到“富贵”之后的东西，就是鉴别

一个人是君子还是小人的标准。

您不要紧张，我敢保证您不是小人，因为您看到了

“富贵”之后的东西，只不过描述不出来而已。这不是

恭维您，因为我了解您。可我又不认识您怎么可能了解

您？那是因为这本书本身就意味着咱们之间的互相了

解。我之所以要写这本书以及您之所以要读这本书，原

因是一样的：咱们都想看清楚在“富贵”之后还有没有

东西，如果有，究竟是什么东西？

爱读书的人都知道，读书是很有用处的，不是为了

记住什么也不是为了学到什么，只是为了寻找一些启

示，使我们看到我们以往没看到的东西使我们看清我们

以往没看清的东西。

如果您跟我有同感，那么我向您推荐一本书，准确

第 155 页

鸟儿问答》）生活在小水洼里的鴳雀讥

说是向您推荐一本书中的一篇文章中的一段文字，它出

逍遥游》：自《庄子

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穷发之北，有冥海

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

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

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

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

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

也，而彼且奚适也？”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毛

《庄子》的文字非常难懂，惟有这段不难懂，不

过，因为重要，还是花一点笔墨翻译一下：棘（商汤时

的一个大夫）对商汤说：无极之外，还是无极。在无极

的北面，有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名字叫做天池。海里

有一条鱼，身体有几千里宽，没有人知道它身体究竟有

多长，它的名字叫鲲。海上还有一只鸟（从前文看是鲲

化成的鸟），名字叫做鹏，背如泰山，双翅像遮盖天空

的云气，

主席《念奴娇

笑它说：这鸟有毛病，要飞哪去呀？我飞腾起来不过十

几尺高，在蓬蒿之间翩翩飞翔，这也飞得很过瘾呀，真

是的，这鸟有毛病，要飞哪去呀？

对，我是想让您了解：君子与小人的差别，绝不是

第 156 页

年 月

一只大麻雀和一只小麻雀之间的差别，而是一只“鲲

鹏”与一只“鴳雀”的差别，是“九万里”与“十几

尺”的差别，所以，“君子之志”比“小人之志”高的

绝不是程度，而是境界。

“境界”这词谁都懂，但谁也解释不清，包括说这

个词的人，而这恰恰说明，高一个“境界”有多难，所

以，孔子只能说到这个“境界”：“君子喻于义，小人

喻于利。”

前面已经分析过了，孔子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喻”

与“志”的差别或“义”与“利”的关系。其实这很正

常，这个“义”字大概是儒家学说中最抽象的一个字

了。哪怕你说“君子喻于仁”或“君子喻于礼”甚至

“君子喻于忠”或“君子喻于孝”，都好懂，惟有这个

“义”字，实在是境界太高，常人实在无法理解，只好

近似地解释为道德。

说实话，在 日以前，我也说不清

天整关于“境界”的问题。那一天，中国女排在差

年后再次夺得了世界冠军。

您可能会奇怪：这么深奥的文字问题跟中国女排能

有什么关系？哎，思想这东西还就这样，精彩的思想的

迸发大多都是因为一个苹果极其偶然地砸在思想者的头

上。

中国女排一夺冠，记者马上就采访主教练陈忠和，

第 157 页

对

没问几个问题就单刀直入：您去年在世锦赛上故意输球

回国挨了批评还被迫在报纸上公开做了检查，您现在还

承认当时有错吗？陈忠和做检查的事当时轰动一时，我

就不再赘述了，直接说陈忠和的回答吧：有错，错在把

队伍带进了一个比较低的境界，一个不利于队伍发挥出

水平的境界。

这个“境界”我完全听明白了，那个所谓“比较低

的境界”就是：让大家都以眼前的这个冠军为目标，忘

记了这个冠军只不过是最终目标前面的一个中介而已。

不同的“境界”并不是不同的世界，只是看一个问题的

不同的高度。回到我们的问题：“富贵”之后呢，“富

贵”有什么用呢？

“富贵”有用，不仅对“富贵”本身有用，关键是

富贵”的人有用，不，不是有用，而是有好处有⋯

⋯啊！我终于看清了“富贵”之后的那个比“小人之

志”更远大的“君子之志”了，跟孔子看清的那个很

像，连发音都一样，套用孔子的句法就是：君子喻于

益。

真有意思，“利益”这个词绝对可以算是我们最常

用的词之一了，可我们居然从来没有注意过“利”和

“益”的差别，不知道您怎么样，反正在我，它们一直

是一个意思。

它们其实是不同的：从哲学上说，“利”与“益”

第 158 页

第十一章》），有钱没用，等

之间是“体用关系”，正如老子所说的“有之以为利，

无之以为用”（《道德经

钱没了就说明钱发挥了作用；通俗地说，“利”就是

钱，“益”就是好处，“利益”就是钱能给我们带来的

好处。

显然，“利”不仅能“益”人，也能“害”人。当

然，现代汉语中“利害”这个词已经不是“利能给我们

带来的害处”的意思了，但在古时候，“厉害”这个词

还没有出现，如果要说谁谁谁特厉害，古人会说：谁谁

谁特“利害”，所以，古代的正人君子们对这个“利”

字本身就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利”并不是惟一能

够“益”人的东西。

不，古时候没有“权益”这个词，但很显然，道德

修养很容易被当作一个只“益”人不“害”人的东

所以，“义”就成了正人君子们追求的目标。

但是，孔子显然忽略了最基本的一点：不管君子小

人，是人就都必须得吃饭。

这个道理太简单了：“利”可以“益”人，“义”

也可以“益”人，但是，“利益”与“义益”是不能互

相代替的；“利益”是人的基本之“益”，“义益”是

人的根本之“益”；“利益”使人维持生命，“义益”

使人完善生命，说白了：只修养不吃饭，或，只吃饭不

修养，结果都只能是“害”人。

颜回就是这么被孔子给害死的，而被孔子“害活”

第 159 页

是“

的人，毫不夸张地说：是中国人的全体。

根本用不着我再举什么例子了，很简单：首先，孔

子“害活”了所有的正人君子，他的儒家学说让世世代

代的正人君子们望“利”生畏从而不敢“牟利”，而没

有了“利益”，“义益”当然也就变成了“义害”；其

次，孔子“害活”了所有的小人，他的学说让世世代代

的小人们望“义”生畏从而不敢“取义”，而没有了

“义益”，“利益”当然也就变成了“利害”，说白

了：就算小人想当君子，他都不敢当。

我认为：中国之所以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总有那么多

小人，这完全都是孔子和庄子一手造成的。

您可能会奇怪：这碍得着人家庄子什么事啦？那么

我请问：一个人是君子还是小人，是天生的吗？一只鸟

鹏”还是“鴳雀”，是天生的吗？一个人有理想

还是没有理想，是天生的吗？

一只鸟是“鲲鹏”还是“鴳雀”肯定是天生的，但

是，一个人是“鲲鹏”还是“鴳雀”肯定不是天生的。

人是多么伟大的一种生灵，肯定，天生都是“鲲鹏”，

但“鲲鹏”也并不一定就能一展翅就九万里高。

为什么君子这只“鲲鹏”看不清理想？那是因为君

子这只“鲲鹏”飞不到“九万里”高；可为什么君子这

只“ 鹏”飞不到“九万里”高？那是因为君子这只

鲲鹏”没吃饱。

第 160 页

那么，为什么小人这只“鲲鹏”不可能有理想？那

是因为小人这只“鲲鹏”只能飞到“十几尺”高；可为

什么小人这只“鲲鹏”只能飞到“十几尺”高？那是因

为小人这只“鲲鹏”吃得太饱，也就是说：吃撑了。

还是人家郭冬临说得好呀：胃胀？腹胀？不消化！

如果说“利”是食物，那“义”就是胃里的消化

酶。如果只管往胃里增加食物而不管往胃里增加消化

酶，结果只能是吃个肚歪；如果只管往胃里增加消化酶

而不管往胃里增加食物，结果只能是浑身冒酸水，难怪

人家小人都挤兑咱们君子的长相都是“穷酸相”呢！

唉！“利益”，这个我们天天说的东西，居然没人

在意过它产生的原理。其实这个原理非常简单：“益”

是“利”与“义，，的“化合物”。

是的，“喻于义”也好“喻于利”也罢，其实都是

“喻于偏”而非“喻于全”，所以，无论君子小人，都

做不到“喻于益”，于是，君子为“义”所“害”小人

为“利”所“害”，谁也想不到两“害”相合便是

“益”。

但是，虽然同是受“害”，小人受的“害”要重得

多，原因很简单：小人没治，君子有救。

唉！其实呀，小人比君子更可怜。不是没有消食

片，是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就比如我这本书吧，对他们

来说肯定是特效消食片，可他们可能读吗，他们可能买

第 161 页

吗？他们哪知道自己肚歪是种病呢，他们还以为那是将

军肚呢。对，他们觉得他们活得挺好，所以根本就不想

飞得高，所以就根本想象不到：人还能活得更好。

没错，君子也可怜，但君子的问题好解决：一则，

君子认为自己有问题，想找到办法去解决；二则，解决

的办法并不难，根本用不着去跟小人拼命，只要能“喻

于益”，立刻就会看见“明天”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当然，君子也有个小问题要注意：在看见“明天”

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之后，要谨防被那光芒晃得“见利

忘益”。

什么叫“见利忘益”？如果您认为一个在“明天”

的金山上的君子肯定能比一个在“今天”的“人山”上

的小人挖到更多的金子，那么，您就“见利忘益”了。

我永远也不会说只要当君子就肯定能挣到比小人更多的

钱，我只能说：当君子肯定能比小人得到更大的

“益，，。

这个“益”并不神秘，也绝非遥不可及，它既远在

天边又近在眼前，我们随时都能从中得益。这个“益”

能让我们随时把“利”与“义”有机地统一起来，这个

“益”能

第 162 页

我想您用不了

假如哪天您坐在一辆公共汽车上，到了一站上了好

多人，一位六十多岁老太太站您身边了，当然，您肯定

是站起来给老太太让座了。那么此时此刻，毫无疑问，

您是高尚的，但是，您会觉得您是在“为金钱高尚”

吗？

对，肯定不会，我敢用脑袋担保您当时绝对一点私

心杂念没有，就是纯粹的高尚，但是，我请您想一分

钟：您能不能把您当时的高尚解释成“为金钱高尚”？

分钟，顶多半分钟，您就解释通

第 163 页

事，坚持付您

了：对，您当时的高尚可以说是一次尊老爱幼的行为，

而这一次尊老爱幼的行为能够帮助您养成一个尊老爱幼

的习惯，而说不定哪天，您就可能会因为您有这个尊老

爱幼的习惯而鬼使神差般地挣到一笔相当可观的钱。

那么，我想再请问您：既然这么容易解释通，您为

什么不这么解释？

您肯定会觉得这个问题跟这种解释一样可笑：高尚

与金钱是有因果关系，可因与果离得也忒远点啦，简直

跟地球离太阳的距离差不多。

那好，我说一个因果离得近的。假如您那天坐出租

车，一上车就看见了一纯金手机，少说得值十万块钱，

当然，您肯定不会把人家的手机卡卸下来扔了，您会等

人家来电话甚至根据人家的通话记录找到失主，然后再

约个时间约个地方把手机还给人家，失主那人还挺懂

块钱酬金，那么此时此刻，毫无疑

问，您是高尚的，但是，您会不会把您当时的高尚解释

成“为金钱高尚”？

对，能不能已经不是问题了，关键是您会不会。我

想您不仅不会，而且还会有点惭愧：本来挺高尚的一件

事，一挣钱，就显得不太高尚了。

噢，感情这么回事！您之所以不把您的高尚解释成

“为金钱高尚”，原来不是因为您觉得高尚与金钱的因

果关系远，而是因为您觉得高尚与金钱之间的关系根本

第 164 页

一位

就不应该是因果关系，而应该是矛盾关系。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觉得我应该给您提个建议了：

以后再高尚，哪怕是再不起眼的高尚，您浇尽脑汁也要

把它解释成“为金钱高尚”。

您可能听糊涂了，那没关系，我再假设您一次：假

如那天您站在一辆公共汽车上，忽然觉得头晕眼花手脚

发麻“哭插”一声坐地下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给您让

座，您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有过跟您这会类似的遭

遇。

我想您已经明白把高尚解释成“为金钱高尚”的好

处了：那样的话，您就不会因为别人没有用同样的高尚

来回报您而变得不高尚了。

是的，现在谁还敢说高尚是不需要回报的吗？

假如您那次给老太太让座，老太太白了您一眼说一

声“瞎套什么瓷呀”，别说一六十多岁老太太了，就是

多岁老太太，我估计您当时也能把她从车窗给

顺出去。对，无论什么时候，高尚都是需要回报的，只

不过需要的回报也是高尚而已。看着挺高尚，但有个小

问题：您付出的高尚能不能得到回报，完全取决于别

人。

再比如说“金手机”的事，我给您假设了一个高尚

的失主，我要给您假设一个卑鄙的失主呢？比如他来取

手机了，不仅没打算给您酬金，反而带来了几个彪形大

第 165 页

⋯我估计呀，别看您是一大汉，上来就把您围在中间

小伙子，回家准得蒙着被子大哭一场。

这样的事多了，电视上时不时就能见着个悲愤满胸

的高尚者在字字血声声泪地控诉他们悲惨的高尚故事，

社会舆论还曾大张旗鼓地讨论过是不是应该立法要求失

而复得者向拾金不昧者支付酬金，支持者就说了：高尚

应该明码标价，人们应该有“为金钱高尚”的权利。

当然，这样的法律，我认为是很难制定出来的，因

为它很难把拾金不昧者和小偷界定出来，而且基本上等

于给小偷设计了一条合法偷窃之路，但是，就算是真的

有了这样的法律，又能怎么样呢？高尚者依靠法律也许

能索得酬金，但高尚者依靠法律能索得高尚的回报吗？

显然，我所说的“为金钱高尚”与他们所说的“为

金钱高尚”不一样，我的意思是说：既然高尚需要回

报，那么就让我们自己来回报自己吧；既然我们不能用

高尚来回报自己，那么就让我们用金钱回报自己吧。

是的，这是一个心理调节术，但是，这不仅仅是一

个心理调节术，或者说，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调

节术，因为我想不出有另外一个心理调节术能给我们一

个如此贵重的回报：一个“一贯性高尚”的习惯。

您是否说过这样的话：这事我就是为了挣钱。

您肯定说过，因为我也说过，但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的意思是：这事我不打算高尚。

第 166 页

您是否说过这样的话：这事我不是为了挣钱。

您肯定说过，因为我也说过，但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的意思是：这事我只打算高尚。

当然，确实有这样的事，一高尚了就挣不着钱，或

者一挣钱就高尚不了了，但是，您是否还说过这样的

话：这事我主要是为了挣钱；或者这事我主要不是为了

挣钱。

对，不仅说过，而且差不多对每件事都这么想过，

因为咱们觉得高尚与挣钱是对立的。

高尚与金钱的对立本身似乎并没有多大危害，但很

明显，它至少会造成一个危害，那就是使我们养成一个

“选择性高尚”的习惯：对什么事可以高尚对什么事就

不可以高尚，对什么人可以高尚对什么人就不可以高

尚，什么时候可以高尚什么时候就不可以高尚，不用咱

们自己选择，咱们的习惯会替咱们选择。

“选择性什么”是最近比较流行的一种心理技巧：

比如说“选择性忘记”，就是告诉人们要有选择性地把

一些不愉快的让自己尴尬的事忘记；再比如说“选择性

放弃”，就是告诉人们要有选择性地把一些食之无味弃

之可惜的事放弃。对，这个“选择性什么”挺好，肯定

比什么都一刀切好；但是，所有这些“选择性什么”都

有一个小问题：选反了怎么办？

选错了还好说，万一选反了，岂不比一刀切还不

如？比如“选择性忘记”，两件事，第一件是“乐极之

第 167 页

事”第二件是“生悲之事”，就是要记住“乐极之事”

忘记“生悲之事”，结果呢，下次还得“乐极生悲”；

再比如说“选择性放弃”，一件事是“黎明前的黑暗”

一件事是“黑暗前的黄昏”，就是要放弃“黎明前的黑

暗”继续“黑暗前的黄昏”，结果呢？

没错，“选择性高尚”如果选反了，结果可能更

惨：一件“有钱挣的事”一件“没钱挣的事”，就是

“有钱挣的事”高尚对“没钱挣的事”不高尚，结果，

钱没挣着人还挨骂。

“选择性”是对的，但只有对那种有很明确选择标

准的事情，才可以搞“选择性什么”。常言道人不可貌

相，海水不可斗量，对什么事什么人什么时候应该高尚

什么时候不应该高尚，没法有一个过硬的标准，所以，

“选择性高尚”的习惯不如“一贯性高尚”的习惯：甭

管什么时候对什么事对什么人，一贯高尚。

您可能会想：万一对方是个卑鄙小人⋯⋯这种情况

好呀，前面已经分析过了：小人也喜欢跟君子做生意！

您可能还会想：万一那卑鄙小人想利用咱们的高尚

占咱们的便宜⋯⋯这种情况好呀，还记得前面介绍过的

那位家具城的“傻大姐”吗，说白了，卑鄙小人如果没

有这种占小便宜的想法，咱还真不好挣他的钱呢。

您可能还会想：万一咱们真不挣钱甚至赔钱呢？⋯⋯

我猜您就忘了：咱们这个“一贯性高尚”的习惯是怎么

来的？

第 168 页

十》）。虽然中国人大多数已学而第

显然，当咱们养成了这个“一贯性高尚”的习惯的

时候，咱们肯定还养成了另一个习惯，那就是把高尚解

释成“为金钱高尚”的习惯，也就是设想高尚与金钱的

因果关系的习惯。如果您能习惯性地把像您在公共汽车

上给老太太让座这样的琐碎小高尚都与金钱联系起来，

我想，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您看金钱的眼光一定是很

长远的。

不知道您有没有这种情况，反正我这人有个毛病：

如果总在说一个词，越说就越说不清它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有点糊涂：“高尚”，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的，“高尚”是用来形容人的道德情操的，当

然，指的是非常好的道德情操，但是，什么样的道德情

操才能算是非常好的道德情操呢，有什么具体的标准

吗？

有的，大家都听说过，所谓“温、良、恭、俭、

让”（《论语

对不对，大家只是都这么认为，

经搞不清楚这五个字具体是什么意思了，但从目前大家

所认同的高尚来看，现代中国人的道德情操所遵循的高

尚的标准大概还是这“五字方针”。可是，这个“五字

方针”说得对吗，即使说得对，是最重要的吗？我们学

习这个标准时，有谁给我们证明过它的科学性吗？没

有，根本没人关心

从而形成了一种传统，一种风尚甚至一种时尚：符合这

第 169 页

的道德情操属于水平非常高的。“五字方针”

于是咱们通常所说的“高尚”，可以解释为：社会

风尚所认为非常高水平的道德情操。

显然，这个“高尚”不一定是真正的“高尚”，因

为它并不一定高。咱们通常所说的这个“高尚”，其实

只是一个“少数服从多数”的产物，说白了，这个人这

个做法高尚不高尚，举手表决，或，举脚表决。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高”是什么意思？

我这绝不是哗众取宠。谁都知道“高”是什么意

思，但是，一个无形的东西，怎么判断它的高矮？

一查《康熙字典》明白了。如果您有兴趣并方便，

您可以随便找一本篆字字典查一下这个“高”字，我保

证，您只需瞟一眼，就会有跟我一样的感觉：这画的不

是一座天文台吗？

蛊卦第据我不完全考证，“高尚”出自于《易经

十八》：“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什么意思？

不管商朝周朝，那会都没有皇帝，所谓“王侯”就是人

间最高的了，而比“王侯”更高的能是什么？是天体，

是天理。“尚”字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心之所希

望”，所以，“高尚”一词的意思应该是：在天文台上

观察天体天理时心里的希望。

说白了，这个人这个做法高尚不高尚，就看他的眼

睛看得远不远全不全。

人要从“利”中“义”中得什么“益”，就是要像

第 170 页

“鲲鹏”一样一展翅就飞九万里高，飞得高才看得远才

看得全，才能变得真正的高尚。

是的，所谓的“一贯性高尚”的习惯，那只是

“益”的一个副产品，把“义”与“利”有机统一起来

的最重要意义就在于能使“义”与“利”更有机地统一

起来，这也就是说：“益”的最主要的产品就是“益”

本身。

对，“为金钱高尚”可以使我们挣更多的钱，也可

以使我们变得更高尚，但更重要的是可以使我们得到更

多的“益”：使我们可以更随心所欲地“为金钱高

尚”。

金钱是个好东西，可最好的地方却被遗忘，我们只

知挣和花，了不得了也就是存银行；高尚是个好东西，

可最好的地方也被遗忘，成了金钱的敌人，整天就让它

跟金钱打仗；结果高尚不高金钱看上去还挺脏，都是我

们的必须，打起仗来怎么能不两败俱伤？对，金钱和高

尚不是敌人，它们是一对黄金搭档；不要再近视地挣

钱，也不要再盲目地高尚，让我们为金钱高尚！

为什么咱们会近视地挣钱？因为咱们看不远；为什

么看不远？因为咱们不够高尚；为什么咱们不够高尚？因

为咱们总是盲目地高尚；什么叫盲目地高尚？就是不知

道为什么为谁高尚；对，咱们在为别人的高尚而高尚，

可这个别人并不总在一个方向，东西南北高矮胖瘦什么

第 171 页

样都有。如果大家都在为这样的别人的高尚而高尚，那

么肯定，大家就不比谁更高了，要比只比谁更低。

显然，如果不为金钱高尚，就只能为别人的高尚而

高尚，那么，咱们怎么可能站得高？如果不高尚地挣

钱，就只能像小人那样卑鄙地挣钱，那么，咱们怎么可

能看得远？所以，只有让高尚和金钱联起手来，咱们才

能拥有长远的眼光，才能抵御住“急功近利”的诱惑，

才能看见“全功远利”。

那么，如果一个人有了长远的眼光，他是不是自然

就会有一个平和的心态呢？

对，前面对“益”的解释还是太抽象了，具体地

说：我们牟利我们取义我们挣钱我们高尚，究竟是图个

什么？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心里踏实，不就是为了能有

一个平和的心态吗？

显然，只有有了平和的心态，我们才有可能客观理

智地看事看钱看人看人生，看成功，看失败。

是的，如果谁敢说当了君子就能一辈子不失败，那

他一定是在胡说。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百密也难免一

疏，就算圣人能不看错人不办错事不遭失败，从君子到

圣人也得有个过程吧，换句话说，圣人是怎么成为圣人

的，就是因为他正确地对待了自己所犯过的错误所遭受

过的失败。

小人为什么会成为小人，说到底就因为没有一个平

第 172 页

和的心态。有些君子为什么会成为“先小人”，说到底

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平和的心态，所以才稍遇挫折就有诸

如“小人得志”或“君子不得志”的感觉。

那么，如果有了平和的心态呢，胜败乃兵家常事塞

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君子不争一时之短长

说难听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想，这大概就叫做“君

子风范”吧。

但是，平和的心态还能使人破罐子破摔。

显然，平和的心态不一定是好心态，关键看它从哪

来：从长远的眼光来，它就是好心态，能让人战胜失

败；从“神秘”的眼光来，它就是坏心态，能让人破罐

子破摔。孔子没能把“义”与“利”统一起来，所以就

没能达到真正的高尚，也就没能拥有长远的眼光，所

以，他对正遭受着挫折失败的君子只能说：君子居易以

俟命。

孔子很清楚，所谓“义益”就在于保持平和的心

态；孔子也很清楚，所谓“利害”就在于破坏平和的心

态；孔子还很清楚，当一个普通君子在经济上处于困境

时，“义益”没有“利害”厉害。那么，该如何对付

“利害”的破坏呢？对，得找一个更厉害的帮手，当

然，天命再合适不过了，等着吧：生死有命，富贵在

天！

是的，我的观点在字面上跟孔子的很像，但那不是

第 173 页

因为我和孔子是知音，而是因为我知道用我的脚去踩孔

子的肩膀：比如孔子说“君子喻于义”，于是我就说

“君子喻于益”；比如孔子说“君子居易以俟命”，于

是我就说

第 174 页

眼光

孔子的眼光是“神秘”的眼光，所以，孔子有两种

：一种是“神”的眼光，一种是“秘”的眼光。当

然，具体到孔子是一个眼睛一个眼光还是俩眼睛一块一

会一个眼光一会另一个眼光，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

它们的出没还是有规律可循的：说到细节的地方，一般

都是“诡秘之笔”；说到原理的地方，往往都是“神来

之笔”。

就比如这句“君子居易以俟命”，这个“俟命”显

然是“诡秘之笔”，而“居易”确实是“神来之笔”。

第 175 页

没错，当君子遭受挫折和失败时，“居易”是必须的，

也是值得的，是绝不会“白居易”的。

这也许还真得怪白居易他爸，叫白玫瑰不好吗，

噢，是不好太女人味了，那叫白云飞不是挺好？叫白虎

团也行啊，干吗偏叫“白居易”，弄得现在的君子都因

为怕“白居易”而不愿意“居易”了，所以才会怨天尤

人赖这个怪那个大失“君子风范”，白让人家小人笑

话。

说了半天，还没解释“居易”俩字是什么意思呢。

所谓“居易”，顾名思义就是起“居”得比较容

“易”，通俗地说就是生活得比较容易，要用大白话

说，那就是：别把日子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是呀，之所以说“小人再富也是穷”，那是因为小

人“急功近利”，主观上会逼着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

可君子呢，如果君子遭遇了挫折和失败，或者根本还没

挣着钱呢，客观上是不是会逼着君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呢？

当然会，前面我说了，仅就北京而言，一个年收入

十万块钱的家庭基本上也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阶层，

那年收入十万块钱以下的家庭多了，不信随便问问，看

看现在有多少家庭没有危机感的。对，只要日子过得吃

了上顿没下顿的，搁谁也抵御不住“急功近利”的诱

惑，因为搁谁也不可能有平和的心态了。

第 176 页

态对长远的眼光可以使人有平和的心态不假，但

眼光还有反作用呢，如果一个人心里整天七上八下的，

甭说“为金钱高尚”，他根本就顾不上高尚。

是的，我前面玩了一个小写作技巧，先谈“有一点

儿钱的好处”，等您读完了呢，您就真觉得您有一点儿

钱了。在此之前我所谈的，其实是关于一个有一点儿钱

的人如何既当君子又挣钱的问题。当然，我相信您能理

解我，我之所以那样做并不是因为我想糊弄您，而是因

为那样谈比较容易，否则，现在我就不会再谈“居易”

问题了。

显然，“居易”问题是任何君子都不可能回避的问

题：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君子们就不用说了；遭遇了挫折

或失败的壮年君子们也有这个问题；即使您没有遭遇挫

折或失败，但比如您家拆迁了，或比如孩子上大学了，

多少年的积蓄都扔房子里了，不可能没有经济上的危机

感；总之，君子也难免走背字，所以，如果不知道如何

“居易”，谁都难免去“行险以侥幸”。

当然，颜回那种“一箪食，一壶浆，在陋巷”的“居

易”法不一定灵了：不是咱们吃不了苦，问题是现在没

“箪”卖了，“浆”也不便宜了，而且“陋巷”还不是想

在就能在的，现在的裤腰带做得都比较合适，没有多少可

勒的余地，但是，即使颜回的“居易”法现在还灵，我也

不赞成，别说身体不仅是革命的本钱也是当君子的本钱

了，就整天这么毛八七地算计，眼睛就受不了。

第 177 页

⋯对呀，我的意

君子之所以是君子，就是因为他们即使是在困境之

中也能从大处着眼。

您可能想到了“开源节流”这个词，但是，要想从

大处着眼，就千万别从“开源”着眼。对“开源”的问

题可以从大处着眼，但具体着起眼来，结果多半会是从

急处着眼，于是，满眼都是“急功近利”，不干还好，

一干，多半“行险以侥幸”，这种时候，“先小人，后

君子”的策略是很有诱惑力的。

“节流”的问题也一样，只要从“节流”的问题着

眼，肯定该“节”的“流”一个没“节”了，不该

“节”的“流”一个没剩下。

您肯定会感到奇怪：既不是从“开源”的问题着眼

也不是从“节流”的问题着眼，那还有什么地方可着

眼

还有一个地方可着眼，那就是理想。

估计您该着急了：饭都快吃不上了，还理想呢，别

说这会顾不上理想了，即使要理想也不能在穷的时候理

想呀，不是你说的“人穷志短”吗

思就是说：您应该把“志”调整得“短”一点。

啊？！？！

您如果“啊”了，我估计您现在嘴还没闭上呢；您

如果没“啊”，我估计您现在眼珠子还瞪着呢，但是，

什么处叫“大处”，谁都看得见的“处”能叫“大处”

第 178 页

吗？如果能，那就没法从大处着眼了，对，太多了，什

么问题没有“大处”？想一分钟就能想出不止八大处，

怎么着眼？

当然，您会怀疑我有意标新立异，凡别人说好的我

都说坏凡别人说坏的我都说好，凡别人说对的我都说错

凡别人说错的我都说对，另外，您还可能在琢磨：是不

是前后矛盾了？

您怎么怀疑我都行，但有一条您最好不要怀疑

人，必须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理想。

首先，您原来的理想够理智吗？当然，原来您肯定

觉得够理智，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得！能实现，但

是，您原来的理智本身也许就不够理智呢。这完全有可

能，而且很有可能。为什么这么说？您这次所遭遇的挫

折或失败，也许就是因为原来的理想定得太高了从而使

您的“饭量”变得太大了呢。

对，理想如果定高了，也会使人“急功近利”，因

为如果理想定高了，它就不是理想了，而是“感想”甚

至是“妄想”。

对这种事不必垂头丧气，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调整

理想本身就是理想形成的过程，更何况，即使您原来的

理想一点毛病都没有，现在由于一些不可预见的因素情

况变了，那理想该调整也得调整呀。

当然，您有一个问题：对理想难道不该忠贞不渝吗？

第 179 页

都“不惑”啦，我相信，我到

关于“忠贞”这种“美德”，我在本书的姊妹篇

《让我们为自己美丽》里面已经进行了剖析，在这里就

不重复了。不过，您完全没有必要为此再多买一本书，

因为关于理想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一个“忠贞”或“忠

诚”的问题，而只是一个外表很像“忠贞”或“忠诚”

的问题。您的问题有一个现成的成语：君子难道不应该

矢志不移吗？

那么，君子为什么要矢志不移？

我 岁的时候就有过一个“矢志”，我要当中国第

一个宇航员，高中毕业就去考飞行员，结果第一关就被

刷下来了，说我耳膜太薄别说开飞机了坐飞机都够呛。

那么您说，我应该矢志不移吗？您会说四岁时的理想不

能算“矢志”那么好，您能不能告诉我：几岁时的理想

就能算“矢志”了？

对，又想起那个问题了：人到多大岁数才应该有考

虑长远问题的能力呢？谁都知道孔圣人说过“四十而不

惑”，“不惑之志”才能是“矢志”嘛，可那个能“四

十而不惑”的人是孔圣人，咱们能吗？我还没到不惑之

年按说没有发言权，但我认识很多已过不惑之年的人，

我看他们也照惑不误嘛。

我没有看不起那些“四十而照惑”的人的意思，恰

恰相反，我认为那很正常。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不

惑”，霍金就对什么都“不惑”啦，爱因斯坦就对什么

岁时也肯定还有

第 180 页

本书；二，认识

“惑”，如果没有了，那肯定是我“惑”大发了。

世界天天都在变化，人也天天都在变化，明天的很

多事情咱们今天还不知道，那么您怎么能知道明天会不

会出一新事您最喜欢且最适合呢。不说新事就说老事，

一个年龄又一种偏好这是自然规律谁能改变得了的吗。

比如我现在的“矢志”就是写作，而且我也打算“矢志

不移”，我甚至有两个非常具体的目标：一，写书的数

量要超过亚里士多德，他一生写了

的深度要超过孔子，我要在 岁之后重注《周易》；

但是，如果过几年我忽然特喜欢政治我特想竞选个人大

代表什么的，难道我就应该为了今天的“矢志不移”而

去“移”我那会的“矢志”吗？

所以我认为，这世界上惟一应该不移的东西不是理

想，而是理智，而调整理想恰好可以使人完善自己的理

智。

当然，您还有一个担心：调整理想算不算“朝秦暮

楚”？

是呀，这确实是个矛盾：“矢志不移”不科学，但

可以防止咱们“朝秦暮楚”；调整理想很科学，但又很

可能调整得“朝秦暮楚”。这时我又要提中庸之道了，

世间万物跳不出个“度”字，什么时候都不能过度，调

整理想也必须适度，但问题难就难在这了：怎么才算适

度？

第 181 页

其实呀，适度并不难，之所以大家都觉得难就是因

为大家都觉得难。正是因为大家都觉得难，所以就几乎

没人尝试去做过；正是因为几乎没人尝试去做过，所以

就几乎没人做到过；正因为几乎没人做到过，所以大家

才都觉得难。

没错，所谓“适度”，其实就是“试度”。

话说当年，刘玄德三顾茅庐感动了诸葛亮，把刘玄

德请进茅庐狂侃三天三夜，定下了三分天下的大计。那

么我请问：您觉着诸葛亮这三分天下的大计是早就想好

的呢还是现想的呢？

没人关心这个问题，因为就冲诸葛亮羽扇纶巾那

样，即使现想，也难不倒他，但是，要是领导让您出个

主意，您会不会觉得费劲？当然不会；可如果领导让您

个切实可行的工作计划呢，恐怕谁都会觉得费劲

了。

诸葛亮那“三分天下的大计”，不是大计策，而是

大计划，里面包含着许多切实可行的具体内容，绝不可

能是心血来潮灵机一动的产物，必会经过反复推敲和斟

酌。“适度”不是蒙出来的而只能是“试“出来的。

那么，理想应该是一个计策，还是一个计划？

有一个现象很奇怪：一方面，凡认为应该有理想的

人，都认为理想非常重要；而另一方面，凡认为应该有

理想的人，别说翻来覆去地“试”着忖“度”了，都很

第 182 页

少认真地想自己的理想，所以大凡理想，多半只是个计

策而不是个计划，整天忙着为理想而奋斗哪有时间“试

度”。

可是，我现在不是有的是时间吗？

我正走背字呢，一时半会也挣不着钱，既不敢逛商

场又不敢组织同学聚会，正愁没法打发时间呢。正合

适，难得有这么充裕的时间，让我不仅可以“朝秦暮

楚”还可以“朝楚暮鲁”，那么，如果心里有正事想，

您还会觉得生活不充实吗？如果您觉得生活充实了，您

还会觉得“居”不“易”吗？

说到底，“居易”不“居易”还是个心理问题。已

经到了现在这个时代了，谁还会真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您要是真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哪会舍得花钱买这本书

对，您只是心里有一种危机感，一想就害怕，不想又情

不自禁地去想，所以，必须得找点正事想，就当转移注

意力呗。当然，您也可以想别的，比如想点电脑游戏秘

诀，比如想点手机短信，但如果这样，您“居易”的结

果很可能就是“白居易”了。

没错，以理想“居易”肯定不会“白居易”：您想

啊，当我把战国七雄都朝暮过几遍之后，我的理想肯定

就越来越像计划了；当我的理想实现了计划化，我就可

以一直“居易”下去了。

为什么说“君子居易以俟命”不对？因为这句话倒

第 183 页

着说不灵，对，“君子俟命以居易”是不可能的：君子

听天由命就能不吃了上顿没下顿吗，怎么才算听天由

命？如果我去铤而走险了，我能不能说这就是我的命？

没错，为什么说应该“君子居易以理想”，就是因

为这句话能倒着说，“君子理想以居易”是当然的：如

果理想计划化了，那生活是不是也会跟着计划化呢，具

体说，“开源节流”的问题是不是也会跟着计划化呢？

对！只有先把理想计划化，我们才能不害怕。

显然，如果不先把理想计划化，怎么干都是因为害

怕。首先说性格软弱的君子，一走背字就怀疑一切惊惶

失措，生怕兵败如山倒，什么理想什么计划统统抛到脑

后，一说“开源”肯定先“开”最近的“源”，一说

“节流”肯定先“节”最远的“流”；再说性格刚强的

君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也不死心，越是走背

字就越怕自己的理想实现不了，于是就越想败中求胜，

一说“开源”肯定先“开”最险的“源”，一说“节

流”肯定要“节”所有的“流”。

是呀，人只要一没计划，肯定就怕；人只要一怕，

肯定就急；人只要一急，肯定就找不到当务之急。

理想不是胡思乱想，理想也不是高谈阔论，理想更

不是吊儿郎当，有理想的人也有所急，但有理想的人所

急的与没理想的人所急的不一样：后者所急的都是不当

务之急，而前者所急的则都是当务之急。

第 184 页

一个朋友曾这样归纳三种人，他们的区别在于三种

着急：一，着昨天的急；二，着今天的急；三，着明天

的急。

这三种人您肯定都见过：有人一天到晚急得火上

房，为什么？昨天闯了个祸或昨天犯了个错，正忙着补

补救呢，可看他那忙活劲就不禁要问：你明天不还得

“着昨天的急”！还有人每天急得都像赶火车，为什么？

刚想起来要坐火车，咱们看着他不禁要问：你早干吗去

了？有些人也急，但人家那急是有条不紊的，人家那急

是有效率的，为什么？因为人家昨天就做好计划了。

前一段看《爸爸叫红旗》，开始感觉还可以，后来

多看了几遍，觉得边红旗也有点像八路军；不过，吕大

夫那句话我觉得说得太好了：如果所有人都能重新活一

回，有一半人会成为百万富翁。

是呀，为什么这一回没成百万富翁，就是因为做了

大量的无用功甚至负用功，务了大量的不当务之急，哪

还有时间去务当务之急做正用功。

其实用不着重新活一回，不时回回头就能把理想计

划化，而有了计划化的理想，自然就能务当务之急了。

那么，怎么才算务了当务之急呢？有个口诀很简单

第 185 页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各个电视台都在搞各式各样

的变相选美节目，真没想到，中国竟然有这么多青春美

少女，个个面容娇好身材窈窕，惟一的缺憾是节目导演

创意水平都不高，他们偏要在节目里考美女们文化知

识。那天看了一节目，主持人让一个美女选择题型，美

女说“对答如流”，我还心说什么叫“对答如流”呀，

噢，一听下文，感情，就是“对答如牛”呀。

您肯定不知道这个“对答如牛”是怎么回事，其实

很简单：主持人说一个成语但只说前三个字，留着最后

第 186 页

一个字让美女来“对答”；那怎么就能“对答如牛”

呢，这太简单啦，美女只要不回答，主持人不就如对牛

弹琴了吗。

这回我可算开了眼了：“高屋建瓴”的“瓴”不回

答还情有可原，“不毛之地”的“地”，“大器晚成”

的“成”也不回答，我真想劝劝那些电视导演们：与其

这么搞，还不如找光明牛奶或伊利乳业蒙牛乳业拉点赞

助，直接搞一个真奶牛选美比赛算了。

我并不是说“对答如牛”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我

只是说：如果一个女人在“对答如牛”的同时她还漂

亮，这就危险了。您想啊，她为什么“对答如牛”？

对，没好好上学；可她为什么没好好上学？对，很可能

因为她觉得用不着好好上学；可她为什么会觉得用不着

好好上学？对，很可能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漂亮。

《粉红女郎》里的“万人迷”说过一句很精彩的

话：英俊并不能使一个男人伟大，英俊只能使一个男人

自大，所以，我想模仿一句：漂亮并不能使一个女人挣

钱，漂亮只能使一个女人花钱。一个女人一旦漂亮并

“对答如牛”了，那么多半说明：她很有可能认为仅仅

因为她漂亮，男人就应该兴高采烈地给她钱花并为她花

钱。

难怪现在有那么多男人该结婚不结婚呢！

是的，这种现象越来越普遍：很多男人已经过了该

第 187 页

结婚的年龄却还没结婚，还有很多男人已经到了该结婚

的年龄却还不想结婚，原因很简单：近些年来，越来越

多的漂亮女人越来越“对答如牛”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娶个美女回家是个正常的想

法，可现在漂亮女人都时兴“对答如牛”了，不“对答

如牛”的女人还有可能算漂亮的吗？因为有了这个趋

势，即使周围有好几个不“对答如牛”而且漂亮的女

人，男人也会想：等我有钱了选择面大了再结婚吧，省

着现在匆匆忙忙结婚到时候又发现更漂亮的了再害人害

己。

正好，还有很多现成的论据：一则，据说人家外国

男人结婚都特晚；二则，符合国家现行的晚婚政策；三

则，中国古代的正人君子们也说过：君子当修身立业齐

家然后平天下。

所以，男人该不该结婚不应该看年龄多大，而应该

看立业多大，说白了：男人应该“先立业，后成家”。

我没去过外国，我不知道外国男人是不是结婚都特

晚，但我估计不会；咱们国家的政策呢，是有点晚，不

过晚得没那么厉害；至于古人所说的这话，在古代那会

很正常，只要稍微抓点紧，大部分人都能跟人的生理规

律保持同步：那会了不得了也就是十年寒窗，那会又是

地广人稀的干两年也就能盖间房，十八九岁一结婚，二

十郎当当宰相，挺好，什么都不耽误。

第 188 页

是的，三则论据没一则站得住脚，男人该不该结婚

还是该看年龄多大，所以，一个男人如果到了岁数不结

婚，就等于“该干吗没干吗”。

那么，“该干吗没干吗”会怎么样呢？

根据我的经验，过不了多久，那个男人很可能就会

发现：他不得不“不该干吗偏干吗”。

我相信，这样的男人您见过很多，所以，他们具体

都怎么“不该干吗偏干吗”了我就不细说了，说一个总

的感觉吧：他们的心态很难平和得了。

我不是说他们的心态不可能平和了，而是说他们的

心态平和起来会有比常人更多的困难。道理很简单：他

们曾经没吃上顿就吃下顿，所以，即使现在吃了上顿有

下顿，也总会感觉欠一顿；如果再遭遇到吃了上顿没下

顿的困境，我想，那种感受可想而知。

也可以这么解释：因为昨天没“着今天的急”，所

以今天就得“着昨天的急”；而由于今天花了些时间精

力去“着昨天的急”，就很可能花在“着今天的急”和

“着明天的急”上的时间精力都不够，所以明天他们可

能还会继续“着昨天的急”；那么，如果他们总是在

“着昨天的急”，就很容易“急功近利”，就越发看不

到当务之急。

这很容易理解：本来该昨天办完的事，可今天还没

干完，您说，今天能不急着干完吗？

第 189 页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生活出现了错位，就像衣服

系错了纽扣，必然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结果生活持续

地错位，我们可以称之为“生活秩序紊乱”。

为什么说君子一定要“该干吗得干吗”呢？就是为

了使我们保持一个稳定的“生活秩序”，就是为了使我

们每天总能务到当务之急，就是为了使我们比较容易地

“居易”，就是为了使我们更容易得到一个平和的心

态，就是为了为使我们能在保持平和的心态时少很多不

必要的困难。

所以，人一定要“该干吗得干吗”，该结婚得结婚，

该要孩子得要孩子，否则生活可能就全乱套了：轻的，天

天“该干吗不干吗”；重的，天天“不该干吗偏干吗”；

更重的，天天都搞不清“该干吗不该干吗”。

倒不是说这样的人没法当君子，而是说这样的人当

君子太累太受罪。

那么，您就没有“该干吗没干吗”过吗？

我干吗那样来回来去地解释呀，就是为了让您先知

道别人为什么当君子那么累那么受罪，然后，您就知道

您自己为什么当君子那么累那么受罪了。

不光您，我也一样，不仅过去即使现在还时常“该

干吗没干吗”，当然，也时常“不该干吗偏干吗”。就

比如前一段时间吧，为了赶进度，我的作息时间基本上

按纽约时间了：对，该睡觉不睡觉不该睡觉偏睡觉，该

第 190 页

吃饭不吃饭不该吃饭偏吃饭；结果呢，该有精神时没精

神不该有精神时精神足，睡觉的时候总是半梦半醒，坐

到电脑前又是半醒半梦，甭问，进度反而慢了。后来实

在没办法了，花两天时间别的什么都不干就干一件事：

把“时间秩序”调整回来。

是呀，“时间秩序”乱了不要紧，很容易就能调整

回来，但如果“生活秩序”乱了，想调整回来就没那么

容易了。

比如当年“该结婚没结婚”，现在怎么调整，随便

找一人结婚算了？不行，这一随便，紧接着准就是离

婚；再比如当年“该要孩子没要孩子”，现在怎么调

整，赶紧要一个？慎重，您知道那得占去多少时间和精

力。不是没法调整了，就像上一章所谈的，关键是要先

调整理想。

对，择偶的标准必须降低一点，对孩子出生后的思

想准备必须充分一点，否则的话，“生活秩序”必将从

乱套走向更乱的乱套。这跟我吃饭一样，比如一天午饭

忘了吃了，扛过去也就扛过去了，如果没扛到晚饭，

得，一顿吃两顿的饭不算，还饿。

不过，这还不是最难调整的“生活秩序紊乱”，虽

然得费点劲，但终究还是可以调整回来的；最难的是：

您意识不到您的“生活秩序紊乱”的根在哪。

如果我不提“生活秩序紊乱”这个概念，您可能还

第 191 页

年前吧。那

真感受不出来；但只要您想到了“生活秩序紊乱”这个

概念，您如果有这个问题，您肯定能感受到。那种感受

会是很明显的：整天忙忙叨叨，事事磕磕绊绊，总有补

不完的篓子总有闯不完的祸，但是，根在哪呢？这事，

光靠感受恐怕就不行了。

之所以上来就讲“对答如牛”的故事，是有用意

的。是的，您可能已经在该结婚的时候就结婚了，而且

已经在该要孩子的时候要孩子了，但是，您是不是也同

意“先立业，后成家”的想法呢？

请注意：“先立业，后成家”中的“先后”并不单

指时间顺序上的“先后”，准确地说在实质上更是指重

要性顺序上的“先后”。

少年前都记不清了，我想大概是

说到这，我不禁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具体多

年至

时我还很小，但有一次听广播里的元旦社论之类的东西

印象却极深刻，说这一年来文化艺术战线取得了非常丰

部。

硕的成果，共出版了长篇小说两部，彩色电影故事片一

岁以上的读者应该都已经猜到了，我想说的是电

影《创业》里面周挺山那句著名的口号：“先生产，后

生活！”

但是，我不仅想到了这句口号，我还想到了另一个

口号：先小人，后君子。

这三个口号是一回事吗？这三个口号不是一回事吗？

第 192 页

要我说，这三个口号，起码在这一点的认识上就是

一回事：先是因，后是果；先是条件，后是目标。

为什么要“先立业，后成家”，因为不先“立业”

就没有稳定而足够的经济收入，就养不起家，即使结了

婚也成不了家；为什么要“先生产，后生活”，因为不

先“生产”就没有稳定而足够的经济收入，生活就不可

能像生活；为什么要“先小人，后君子”，因为不先

“小人”就没有稳定而足够的经济收入，就得吃了上顿

没下顿，就当不成君子。

但是，不“先小人”就当不成君子了吗？

其实这本书主要要证明的就是：不“先小人”，一

样也能当君子，但是，真正会赤裸裸地喊出“先小人，

后君子”这句口号的人，并不多。

我就是这个意思：什么“先生产，后生活”什么

“先立业，后成家”，本质上都是“先小人，后君

子”。

前面已经说过了，小人不是天生的，小人之所以当

了小人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他就想当小人，大多数小人和

“后君子”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当上的。虽然他们没想

“先小人，后君子”，但他们的行为恰恰就是“先小

人，后君子”。

这不是说一有了“先立业，后成家”的想法，人就

会成为小人或“后君子”了，而是说：一个人如果有了

“先立业，后成家”的想法，他就有了一种使他向小人

第 193 页

岁了，那么我就请您回忆一

或“后君子”方向发展的动力，或者说，他就有了一种

阻止他向君子方向发展的阻力，所以说：这种动力或阻

力的存在，就是咱们为什么会觉得当君子这么累这么受

罪的根本原因；这种动力或阻力的存在，就是咱们“生

活秩序紊乱”的根本所在。

是的我知道，您现在还在怀疑：“先生产，后生

活”和“先立业，后成家”跟“先小人，后君子”是一

回事吗？但这不要紧，当年，大概是改革开放前后吧，

报纸上专门讨论过“先生产，后生活”这句话。

如果您已经超过

岁，那么我就下：讨论的结果是什么？如果您还不到

请您想象一下：讨论的结果会是什么？

对，没有结果。为什么没有结果，因为越讨论就越

清楚，其实讨论的是一个几千年都讨论不出结果的问

题：是“先有鸡，后有蛋”还是“先有蛋，后有鸡”。

是的，如果您坚持认为应该“先有鸡，后有蛋”，

这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您坚持认为应该“先生产，

后生活”或“先立业，后成家”，那问题就大了：很显

然，在事实上，绝对不可能是“先有鸡，后有蛋”；所

以很显然，“先生产，后生活”或“先立业，后成家”

都违背了自然规律。

说完抽象的再说具体的。说实话，当年第一次看

《创业》时，我也就十岁左右，但我听了“先生产，后

第 194 页

生活”这话都不禁琢磨琢磨：先生产，后生活，那生产能

干好吗？如果生产总干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得着生活

对，这是孩子的语言，用成人的语言翻译一下就是：先

生产，后生活，那生产能不“事倍功半”吗？如果生产

总是“事倍功半”，那生活得什么时候才能不“事倍功

半”？

是的，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小人才总干小人

事的，相反，一个人是因为他总干小人事才成为小人

的。

那么，“先立业，后成家”的结果难道不一样吗，

难道不是里里外外都“事倍功半”吗？有那么一句话怎

么说来着，家和万事兴！说的不就是不成家就难立业不

生活或就没法生产没有蛋哪来鸡的道理吗？

但是，这话我也不同意。一方面看事实，很多家庭

就是家和万事衰嘛。另一方面看理论：“先有蛋，后有

鸡”的说法肯定也是错的。

没错，谁要是有了“家和万事兴”的想法，那我就

敢说，他的“家”就不可能真正的“和”。您想啊，如

果谁把“家和”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那么，甭管什么不

都成了破坏“家和”的因素了吗？嫌菜炒咸了，算不算

破坏“家和”？菜炒淡了，算不算破坏“家和”？对，那

种表面的“家和”，不仅兴不了万事，连顿饭都兴不起

来。

于是人们就说了：那就别在家里做饭了，下馆子；

⋯

第 195 页

家务活也不用分配了，请保姆请小时工；这不就可以避

免破坏“家和”的因素了吗？可要想能天天下馆子事事

靠保姆时时请小时工，得有钱。说着说着又说到“先有

鸡，后有蛋”了。

看来，我必须得说说“鸡蛋问题”的正确答案了：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既不可能是先有鸡也不可能是先有

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鸡和蛋是同时有的。

是的，为什么经常会“该干吗不干吗”，为什么会

有“生活秩序紊乱”的问题，就是因为我们非要把生活

中的各个部分分出个“先后”，结果呢，不管谁“先”

谁“后”，都会造成“生活秩序紊乱”，原因很简单：

在客观上

第 196 页

那天去市场给女儿买“ （掌上游戏机），

听见旁边一对夫妻在教训孩子：买什么买呀，你现在的

的任务是学习；先学好习，以后有的是时间玩游戏。

我觉得这话说得很不在理。

首先，以后能有的是时间玩游戏吗？以后还得上中

学上大学，然后还得工作挣钱恋爱结婚要孩子干家务

活，显然，以后只能越来越没时间玩游戏了。

其次，玩游戏跟学好习矛盾吗？事实上，甭管玩什

么游戏，玩过分了才会影响学习，如果玩得适度，还能

第 197 页

本书的姊妹篇《让我们为孩子喝彩》是专门谈考生

开发智力锻炼反应愉悦心情，总之还能促进学习呢。

再次，不，不能叫“再次”，也不能叫“第三”

应该说“最重要的”：谁现在的任务不是学习？

父母应该如何教育孩子的，所以，讲这个买“

”的事肯定不是为了谈孩子，而是为了把孩子当镜

子，让咱们这些已经不是孩子的人从这面镜子里看看咱

们自己：难道咱们现在的任务不应该是学习吗？

我知道，您已经觉得头疼了。现在的成年人差不多

都这样，一提“学习”俩字就头疼。

千万别提什么活到老学到老，想起小时候那十几

年，说心里话都后怕：十几年呀，天天就是没完没了地

学习一天都不得休息⋯⋯好不容易上班挣钱了，还学

习？

可问题是，现在知识更新速度太快了，如果不学

习，过不了多久恐怕就没班上了，就算是有班上，恐怕

也只能是挣不着钱的班了。

为什么现在大伙那么怕下岗呢？下岗本身并不可

怕，可怕的是下了岗就再上不了岗了；为什么怕上不了

岗了呢？废话，要有本事上岗还至于下岗吗！那为什么就

没本事了呢，是一直没本事还是现在才没本事的？对，

老本事现在已经不算本事了，可新本事又没学会；那为

什么没学会新本事，是学了没学会还是压根就没学？

第 198 页

显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

自从走出学校大门，就再也没把学习当成过任务；既然

没把学习当成过任务，即使学习也是走形式。

别以为我这只是在说现在的下岗职工，不仅您，我

也一样，别看咱们现在还混得不错，但如果现在不把学

习当任务，我看用不了几年，咱们也得下岗。别忘了，

每年都有几十万大学生从大学毕业，现在刚毕业的大学

生还净是上不了岗的呢，可他们刚二十郎当能不上岗

吗？就因为现在刚毕业的大学生好多还没上岗呢，所

以，咱们现在的岗才有被顶的可能呢。

我知道，就算我说出大天去，就算我把未来描绘渲

染得再可怕，就算我能让您承认您应该把学习当成现在

的任务，您也不可能把学习当成现在的任务，原因很简

单：学习太累了。

但是，学习累吗，我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学习更

轻松更好玩的事了。

又有人该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了：

是，你是清华毕业，本身底子就好又早养成了爱学习的

习惯，学习起来当然又轻松又好玩了，但是，我之所以

会觉得学习起来又轻松又好玩跟我上过清华基本上没什

么关系。

那天，有个读者打电话来问我怎么那么有学问，我

反问他说我算是有学问的吗？说实话我还真不觉得我算

第 199 页

有学问的。读者很吃惊地说就您当然有学问啦，天南地

北海阔天空大开大阖一会四千年前一会希腊古典您得看

过多少书呀，我说我从大学毕业后从头看到尾的书最多

不超过三本。他又问那您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我当

时还真想了想，然后才说：主要是通过玩。

您还别觉着我是在说便宜话，即使您没读过我别的

书只读过我这一本书，我相信您已经有一种感觉了：这

孙子怎么一会这电影一会那电视剧的！

不瞒您说，看电视是我的一项相当重要的学习活

动。

当然我不会在看电视时手拿一本笔记本的，相反，

我看电视纯粹是玩，喜欢看的就看不喜欢看的就不看，

惟一可能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看到受启发的

地方就琢磨琢磨：这事跟我现在正写的书有没有关系。

不要认为我是在偷懒，要想举出些读者不知道的例

子还不容易，到书店买上十本名人传记，估计上面的例

子我这辈子都用不完，但是，我觉得作家不应该这样卖

弄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总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见多识广

的博学之士，举例子嘛，最好要举读者也知道的例子，

而流行的电视剧呀影碟呀，当然就是最好的素材库了。

其实，对于我来说，不光看电视看影碟是学习活

动，比如逛个家具城呀逛个市场呀，也是学习活动；还

有呢，比如逛个公园旅个游呀，比如跟别人侃大山听别

人聊天呀，比如坐一次公共汽车骑一次自行车呀，也都

第 200 页

是学习活动，完全可以这么说：对于我来说，生活就是

学习。

我之所以说“生活就是学习”，并不是因为我干的

是一个特殊的职业；不管您干的是什么职业，我相信，

生活一样也可以是学习。

当然，光一句“我相信”是没有说服力的，但是，

如果我说我从生活中学到的一些东西其实您也需要，您

会反对吗？

因为我这两年一直在研究生活哲学问题，所以，我

从生活中学到了一些人生的道理，并把它们写到了书

里，这样就等于它们给我挣了钱，但是，我如果没把它

们写到书里，它们就没用了吗？它们当然有用，至少它

们可以间接地帮助我挣钱，那么，它们能不能间接地帮

助您挣钱呢，难道它们就不能直接地帮您挣钱吗？

生活哲学对每个人都是必不可少的，任何人都可以

用它去间接或直接地挣钱，而生活哲学，恐怕只有在生

活中才能学到吧，况且，生活中不仅有生活哲学可以学

习。

我总爱举一个例子：一个普通的苹果砸到了一个名

叫牛顿的人的头上，于是，人类就有了经典物理学。这

说明什么？这说明：再深奥的道理也可以在生活中找到

实例，生活中再琐碎的事情中也包含着深奥的道理，区

别只在于：有的人把生活当成学习，有些人把生活当成

第 201 页

休息。

学习并不一定比休息累，甚至，学习比休息更轻

松：生活中的事多着呢，您根本不需要从每一件生活琐

事中都有所发现，您只要能有一种学习的意识，我相

信，您就会觉得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很有得琢磨很有得

把玩。

是的，当您发现学习是一件很轻松很好玩的事情

时，您还会发现：生活太可爱了！

难道不是吗，您只是在脑子里多了一个学习的任

务，然后一切照常该干吗干吗，您就会发现生活变了

样，每天都能教给您一些新鲜的东西，换句话说：生活

中遍地都是金子。

想起您的那个“金桶”了吧？既然“金桶”不一定

非得用钱装满，那么，何止您的工作可以是一个“金

桶”，您的整个生活不也可以是一个大“金桶”吗？

是的，如果咱们把学习当成任务了，生活和工作自

然就浑然一体了，就不会互相耽误了，咱们就可以踏踏

实实地“该干吗干吗”了，就不会“该干吗不干吗”

了，也就不会“不该干吗偏干吗”了，也就不会“生活

秩序紊乱”了，总之，生活就完整了。

您会说了：我即使没把学习当成任务，我的生活也

很完整呀。

是的，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每天到点准回家，回

第 202 页

家后“该干吗干吗”，工作生活的关系处理得也挺好，

也能两不耽误，但是，这样的生活就是完整的生活了

吗？

本章的标题是“生活是完整的”，可上来却大谈学

习，为什么？就是怕您把完整的生活理解成“工作＋家

庭”。如果仅仅从这个角度说生活，恐怕没有人能把生

活说完整了，更不要说有人能把生活生活完整了。我所

说的“完整的生活”指的是：“物质生活＋精神生

活”。

我的问题实际上是：如果咱们不把脑袋当“金

桶”，那咱们的脑袋岂不就只能当“饭桶”？

什么叫“饭桶”？只吃饭不干活的人，不管他饭量

多小，他都叫“饭桶”，而且，如果谁的脑袋当了“饭

桶”，“饭量”没有不大的。

脑袋不能光盛脑浆，还必须得盛思想，而且脑袋跟

肚子还不一样，因为脑袋里面没有胃肠，存不住东西必

须不停地往里补充食粮。人总得有所思有所想，一会不

想就闷得慌。闷得慌怎么办？赶紧补充精神食粮：比如

吸点海洛因，比如吃点摇头丸，比如到夜总会里唱一

唱，比如到迪厅里面嚷一嚷，比如找点架打找点祸闯，

最省钱的，就是闷在家里灌黄汤。

对，这不叫精神食粮，这叫精神麻醉枪：既然没的

想就闷得慌，那就让脑袋不能想。

第 203 页

那天偶尔看了个电影叫《失眠者的梦》，学了一句

台词：“如果没有狂热、激情和惊喜，我们要爱情干什

么？”对，我又要模仿一句了：如果没有金子，我们要

脑袋干什么？

人总能有所思有所想，再不济了也可以空想可以遐

想可以妄想可以梦想可以感想可以浮想联翩甚至还可以

胡思乱想，但是，这样思想有用吗？这样的思想想不想

又有什么不一样？如果人的脑袋只能想这样没用的思

想，那么人有没有脑袋又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叫精神空虚？不光脑袋里没有思想叫精神空

虚，脑袋里有的只是没用的思想也叫精神空虚。

我就是这意思：如果一个人的脑袋里面没有能挣钱

的思想，他的精神生活就不可能充实。

刚说了没几句正儿八经的话，我这句话听着又大逆

不道了：精神生活怎么能是为了挣钱？精神生活当然应

该是为了陶冶情操，但是我想请问：陶冶情操的目的又

是什么？

对，一些情操已经陶冶得不错了的人们告诉咱们：

你们应该去听交响音乐会，可我死活就不明白：我为什

么要去听交响音乐会？听了交响音乐会我具体能得到什

么好处？他们说了：听交响音乐会可以让你忘记生活的

烦恼和痛苦，听多了还能让你看淡生活的烦恼和痛苦。

噢，原来如此：陶冶情操就是为了把人的物质生活和精

第 204 页

神生活割裂开，说白了：用精神生活的充实填补物质生

活的空虚。

但是，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招了？对于生活的烦恼和

痛苦，难道咱们只能去忘记或看淡？难道咱们就不能设

法去消除？

我认识一个爱听交响音乐会的朋友，他就跟我说

了：听交响音乐会当然也能消除生活的烦恼和痛苦，比

如昨天我听了一场交响音乐会，我高兴啊，我今儿情绪

就高啊，所以我今儿工作做得好，挣钱就挣得多啦⋯⋯

哎，我怎么想起了光明牛奶的那版电视广告来了，一弹

钢琴就能多挤奶。

我对光明牛奶没恶意，而且我也相信，不仅钢琴伴

奏能使牛儿多出奶，在牛儿面前摆一张帅哥照片也能使

牛儿多出奶，但我不相信，人跟牛一样。

如果要比身体，就算是壮得像牛的人跟弱得像人的

牛都没法比；当然，如果要比肚子，人就更不是个了，

人家牛有两个胃；但是，如果要比脑袋，牛就没戏喽

别看个大，但里面装的东西质量比较差，干什么都比较

情绪化。

当然，人有时也会情绪化，但更多的时候是理智

化，所以人干的事情多半是理智化的事情：情绪的影响

可以很大，但那只能是在破坏的时候；如果要想把事情

办好，最好别情绪化。

第 205 页

所以，人如果要跟牛比脑袋，千万别比情绪化：牛

一高兴可能产奶量能增大，可人一高兴顶多力气能增

大，可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靠力气做事还靠力气

挣钱？对，一个人如果要消除物质生活中的烦恼和痛

苦，脑袋里有多少陶冶好的情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脑袋里有多少知识。

有很多人有这样的想法：只要陶冶好情操，人就是

君子了，但是，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捷径，当君子也不例

外。如果要当小人还凑合，但要当君子，可以肯定

第 206 页

谁是真正的足球皇帝？

德国人贝肯鲍尔巴西人贝利荷兰人克鲁伊夫阿根廷

人马拉多纳法国人齐达内英国人贝克汉姆葡萄牙人菲

戈，他们的水平都难分伯仲。

他们都不是，贝肯鲍尔的皇帝称号不过是一个比喻。

那一定是阿根廷人梅内姆，尽管现在已经被监视居

住，但他毕竟当了十年的阿根廷总统。

总统并不是皇帝，自称为朕被称为陛下的真正的皇

帝。

第 207 页

年任中国太上皇，年至

真正的足球皇帝是一个中国人，名字叫做赵佶。

赵佶，生于 年死于 年， 年至

年被囚于辽国，史称败国皇帝宋徽宗。

年间任中国皇帝，

年至

宋徽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足球皇帝，不仅爱看而且

爱踢。在他当皇帝之前约两个月的一天，他正和几个奴

才踢球玩，球飞了起来他没接住，场外观战的一个年轻

人来了一个漂亮的“鸳鸯拐”把球踢还给他，他见了大

喜，忙操着河南口音问：“你是甚人？”那个年轻人一

开口就引出了一本书，就是脍炙人口的《水浒传》。

没人会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高俅”。要

说那高俅的足球水平确实了得，当时在汴梁城已经小有

名气。他原无名，只叫高二，球迷叫着别扭，索性就叫

高球，后来做了官，自己都觉着不雅，才改成高俅。在

得到了足球皇帝的赏识的七个月后，高俅就当上了殿帅

府太尉。

年，一个足球明星真是无巧不成书呀：公元

年出身的家伙掌握了指挥八十万禁军的权利；整整

后，也就是公元 年，一个电影演员出身的家伙掌

握了发射原子弹的权利，不同的是，前者被当作中国一

大政治丑闻，而后者却被传为美国的一段政坛佳话。

里根刚当选美国总统时也不可避实际上，罗纳德

免地遭到普遍的怀疑，但当他在八年后离任时连中国人

都称赞他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因为我们发

第 208 页

个

现里根和高俅不同，他获得美国总统权利所凭借的不是

他关于做戏的知识而是他同时掌握的政治知识。

可实际上，高俅也不是除了踢球别的什么都不会

呀，根据《水浒》中的描写，他至少就有两个长项：

一，军纪严明；二，善于用人。史书上记载的真正亡国

奸臣是蔡京而不是高俅，那种杜撰高俅是辽国特务的说

法更是栽赃陷害纯属无稽之谈。其实，宋朝历史是被中

国文学歪曲得最严重的一段历史，有许多史学家就曾指

出，杨家将和八贤王实际上都是大奸臣，而潘仁美才是

真正的治世能臣。

我并无意在此为高俅平反昭雪，千年之反想平也

难，好在高俅除了高衙内之外没有别的后人，但是有一

年之反却不得不平，那就是知识之反。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

日：吾不如老圃。”三十五岁以上的人对这个《论语》

故事应该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它是大约三十年前的批林

批孔运动中孔老二的主要批点之一，证明他四体不勤五

谷不分，总之还不如农民有知识。可后来批“批林批

孔”时，马上就有学者反戈一击说那说明孔子为人诚

实，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总之他比谁都有知识。

我敢肯定那个学者根本没有读过《论语》全文，因

为故事紧接着写道：“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

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

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糨负

第 209 页

所谓“上”就是权利，所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谓“好，，就是 掌 握，所 谓“礼 ”、“义”、“信”就 是

知识，所谓“稼”就不是知识。

从孔子开始，中国人对“知识”俩字就有偏见，以

至于一直到今天，这种偏见仍然没有彻底消除，比如现

在再说“知识分子”，指的是什么人呢，起码得指大学

毕业吧？再比如现在再说谁没有“知识”，没有的是什

么？没有的是书本知识。

没错，在知识的定义问题上，我跟孔子的观点又正

相反，我认为：不一定非得能用来得到权利，只要能用

来挣钱，什么本事都是知识。

准确地说，这不能算是我的定义，而应该算是时代

的定义，知识经济时代的定义。

现在还有很多人对知识经济的概念理解得不透彻，

他们仅仅认为，所谓“知识经济”的意思只是知识就是

财富，但实际上，所谓“知识经济”的意思是：只有知

识才能创造财富，任何财富都是知识创造出来的。

您一时可能还很难接受这个定义，但这不奇怪，任

何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财富是由自然资源、人类劳

动和知识共同创造出来的，但是，如果没有知识，石油

会自己从地底下冒出来并变成汽油吗？如果没有知识，

煤炭会自己从地底下钻出来并滚成煤球吗？如果没有知

识，大树会自己从脚脖子砍下来并变成木板吗？人类劳

第 210 页

动就更明显了，咱们别说种地了，就算北京现在允许大

伙自己上街砍柴，不练两天不琢磨出点道道来，谁能保

证砍回来的柴比砍坏的那把刀更值钱。

当然，近些年来还有一种观点，认为：财富是由资

本创造出来的。这个资本指的不是资本家的资本，而是

资本运作的资本，也就是通过对资本的重新组合创造出

新的财富。还别说，我还真认识几位资本运作的高手，

这么说吧，他们说的话，我基本上一句都听不懂。

不说这些远的说点近的，别的不说就说当餐厅服务

员吧，那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有一次去餐厅吃饭去早

了，正赶上服务员开班前准备会，别看那小领班岁数不

大一看那模样也没上过几天学，可人家一二三四五说得

头头是道，说实话，要让我说还真说不上来。再比如我

去逛秀水街，那些摊位的售货员一看就知道是村姑，可

人家英语说得倍儿溜衣服面料款式倍儿熟，那是谁想干

就能干的吗？

所以说，任何人都包括在内，没有知识就不可能创

造出财富来，就算是君子也不可能例外。

像这种创造财富的知识谁都能有点，怎么定义知识

倒无所谓，但是，如果没有知识，您能占有您所创造的

财富并阻止别人来占有您创造的财富吗？

对，别赖人家剥削别说人家巧取豪夺，您有足够的

法律知识吗？您有足够的营销知识吗？您有足够的金融知

第 211 页

年前，

识吗？您有足够的投资知识吗？如果没有这些相应的知

识，就算是您能创造出财富，您也不一定能挣着钱，我

想，这跟您是不是君子没什么关系吧。

别着急，还有更麻烦的呢：您的知识今天能挣钱，

可明天还能挣钱吗？或换个更直接的问法：您今天的知

识明天还能算知识吗？

也就十年前吧，外地的情况我不知道反正在北京是

这样，那会出租车司机绝对是最让人羡慕的职业，又有

车开而且还特挣钱，抽烟都一水万宝路，因为什么，就

因为他们有驾驶汽车的知识；可甭说今天就说

出租车司机就成苦差使了，既辛苦还挣不着多少钱，为

什么，原因很容易理解：现在还有几个人不会开汽车？

一个知识究竟还能不能叫知识，跟它被掌握的普遍

程度有很大关系，我当年在《直接营销警告》一书中曾

经提出过一个概念，叫做“知识相对掌握度”。当然，

如果要详细讲非常复杂，不过我想，从这个概念的字面

上您就已经能够明白它的大概意思了：一个知识的普及

程度越高，也就是一个知识的个性化程度越差，它挣钱

的能力也越差。

那么，您现在手中有什么祖传秘方独门绝技高难动

作吗？如果没有，那您凭什么认为就凭您现在这点知识

就能保一辈子不下岗呢？

上一章为什么大谈学习？任何人都一样，只要想保

持住自己挣钱的能力，不管愿意不愿意，每个人都必须

第 212 页

不断地补充新知识，但是，新知识是想补充就能补充得

上来的吗？这一点道理应该很不会有异议：知识底子越

厚，补充新知识就越容易；知识底子越薄，补充新知识

就越难。

但是，当一个人的知识还能勉强维持时，或当一个

人整天沉迷于陶冶情操时，他会顾得上补充新知识吗？

如果一个人从事的是新兴产业的工作还好一点，工

作中自然会补充一些新知识，但是，如果一个人从事的

是传统产业的工作，就很危险了：凭我现在这点知识，

倒也不至于没饭碗，新知识？明儿再说吧。如果这个人

再想当正人君子，再时不时地陶冶陶冶情操，那就更危

险了。等他的那点知识已经保不住饭碗的时候，再想学

新知识，晚啦，中间已经隔着好几层了。到那时，他恐

怕只能以高尚的情操聊以自慰了。

但是，高尚的情操能聊以自慰吗？

别看现在的老人，写个字画个画练练太极拳就能聊

以自慰了，咱们比不上人家。您以为您现在那点知识能

熬到您退休吗？就算能熬到退休，您知道现在多大岁数

退休？我认识不少岁数和我差不多的人，已经准备退休

了；才四十岁不到呀，后面还有三十多年呢，全用来练

太极拳？

别怪我说不吉利的话，真的，咱现在必须比任何人

都更重视知识，万一咱哪天真成了没知识的人了，那恐

第 213 页

要么孤

怕就真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了，而且，还没法“君子居易

以理想”了：既没有挣钱的能力了，也没有补充新知识

的能力了，那样的话，什么理想不就都成妄想了吗。

到那时，咱们恐怕就将不得不面对或“小人行险以

侥幸”或“君子居易以俟命”的两难选择了

注一掷，要么听天由命。

本来完全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偏要让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天的手中呢？

忽然想起道脑筋急转弯题：说有一个人，这个人

呢，是你爸爸的丈母娘的丈夫的爸爸的妻子的惟一的孙

女的惟一的孩子，这个人是谁？

是的，有一分钟您就能想出答案，但是，这个问题

用得着想一分钟吗？不，这个问题用想吗？这么错综复杂

的关系，而且是一道脑筋急转弯题，它的答案还用得着

想吗？对，肯定是您最容易忘记的那个人。

别看孔子是圣人，跟咱们其实也差不多，您看，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说得多有道理，但就是找了

一辈子也没找到那个本。这完全可以理解，因为那个本

不是天不是地不是王不是侯就是咱们最容易忘记的那个

人：自己。

既然想不到自己，当然只好“利人”，所以，孔子

的理论应该属于“利人主义”，而我的理论则应该叫

“利己主义”。

第 214 页

后现代主义”，但“后利己主

不过很讨厌，“利己主义”这个名字已经被人占

了，而且它的内容实际上是“损人利己”，所以，我的

“主义”就必须跟 划清界限。加前缀是个好办法，于

是，我想到了流行的

义”不合适，因为我的“主义”恰恰反对“先利人，后

利己”；那叫“先利己主义”，也不行，我的“利己”

没有先后，不管先后一直“利己”而且只“利己”，

对，这个名字很完美，就叫

第 215 页

刚敲

本来想足足实实地利一把己，给自己树个碑立个

传：率先提出个新主义，并自封为新主义的创始人，可

这两行，就含糊了：我能算是“只利己主义”的

创始人吗，“只利己主义”不是早就存在了吗？

如果把人类拟人化成一个人，那么这个名叫“人类”

的人难道不就是“只利己主义”的创始人吗？“人类”的

历史不就是一个“只利己主义者”成长成熟的过程吗？

年前的几十年中，“人类”疯狂地砍伐森林疯狂

地向大气排放废气疯狂地猎杀动物，为的是什么？纯粹

第 216 页

就是为了“利己”；可这二十年来呢，“人类”疯狂地

保护森林疯狂地保护臭氧层疯狂地保护动物，为的是什

么？难道是为了“利森林”，难道是为了“利臭氧

层”，难道是为了“利动物”，不，那句口号怎么说？

对，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对，说来说去，既不是为了

“利森林”也不是为了“利臭氧层”更不是为了“利动

物”，而是完完全全“只利己”。

“人类”当初之所以会疯狂地砍伐森林疯狂地向大

气排放废气疯狂地猎杀动物，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认识到

那样做的长远结果将是“损己”，说白了，那是因为

“人类”他“利己”得还不够。

其实，这很正常：“人类”如果不是个“只利己主

义者”，他还能是利谁主义者呢？“利人主义者”？可问

题是根本就没“人”可“利”呀：除了他之外，这世界

上就只有无生命的土地海洋和有生命的动物和植物了；

“利他主义者”？“人类”想过“利他”吗？我看甭管土

地海洋动物植物，“人类”想的从来都是“利用他”。

既然“人类”只能是一个“只利己主义者”，那

么，这是否意味着“只利己主义”是天经地义的？

这下我又觉得我有戏了，对，“人类”的“只利己

主义”是惟一的选择，所以根本没经过选择，完全属于

自发的无意识的那种，不像我的“只利己主义”，是理

性选择的结果，所以，我还应该是“只利己主义”的创

第 217 页

人，还应该是我嘛

始人⋯⋯慢着！不一定吧？好像“只利己主义者”不仅是

“人类”吧？

是呀，如果只是把一个“民族”拟人化成一个人，

那世界上不就不止一个人了吗？那么这些“民族”难道

就不是“只利己主义者”了吗？

甭管是凯撒大帝麾下的罗马“民族”，还是成吉思

汗麾下的蒙古“民族”，他们东讨西伐南征北战都是为

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吗？不是，他们完全是为

了“利己”；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为什么打的？第二次世

界大战又是为什么打的？不还是因为每个“民族”都想

“利己”吗？

跟“人类”的情况完全一样，当时各个“民族”都

“利己”得很不够，所以才会采用战争的方式去“利

己”；再看现在谁还打仗？对，都认识到了：打仗的最终

结果只能是“损己”，和平才能长久地“利己”。

那么，这些“民族”可能是“利人主义者”吗，能

为了别的“民族”的利益而牺牲自己“民族”的利益

吗？干这种事的人那叫“民族败类”！

既然“民族”都不是“利人主义者”，这是否意味

着“利人主义”根本就是错的？

我还是不甘心，“民族”嘛，就算他们是“只利己

主义”的创始人，他们也都属于集体创始嘛，要论个

慢着！我想起一个人来。

第 218 页

那天看了一集《走进非洲》，讲的是一个全岛只有

两辆汽车的小岛（一辆是岛长的礼宾车一辆是救护车），

岛上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驴，岛上还有一个免费驴医院。

怎么回事？说有一位英国妇女，创办了一个国际驴保护

组织⋯⋯又联想起一个中国妇女，本来在海外留学，好

像学的是贸易商业之类，有着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就

在前几个月，带着三只东北虎坐飞机跑到南非搞野化训

练去了。

您感到奇怪很正常，连我都奇怪，我怎么会想到她

们，难道她们也是“只利己主义者”？可她们并不是在

“利己”呀，她们分别是在“利驴”和“利虎”呀。

又想起一个人，是我清华的校友，前些日子跑到北

京动物园冲着一只大黑熊身上泼了一瓶硫酸，结果不仅

被扭送到派出所，而且遭到了全中国广大人民群众的愤

怒谴责，有些居然还热泪盈眶了。我当时就想：你们对

一只大黑熊倒挺有爱心的，但对人，哪怕是一个犯了错

误的人，怎么就一点爱心也没有呢？

又想起了我家所在的住宅区，满院子是狗，基本上

可以说是狗比人多，它们的主人看上去都很有爱心，但

我就想：他们的爱心会转移到贫困山区的辍学儿童身上

吗？他们的爱心会转移到身患绝症的少女身上吗？

对，由此可以判断：最起码的，“利驴主义”也好

“利虎主义”也罢，包括“利熊主义”和“利狗主

义”，肯定都不等于“利人主义”。

第 219 页

一个经验丰富的偷猎者和一个年仅

就在前几天，电视里还报道一只受伤的东北虎咬死

岁的女伐木工的

事呢，当时我就想请问那位中国妇女：您把东北虎野化

训练完了要干吗，要放虎归山吗？那您觉得那样对在山

里居住的那些人有利吗？

我并不是要指责这位中国妇女，我只是希望她不要把

自己描绘得很有爱心像个助人为乐的活雷锋似的，为什么

不敢承认：我就是个“只利己主义者”！

没错，不仅那位中国“利虎主义者”，还有那位英

国“利驴主义者”，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利熊主义

者”和“利狗主义者”和“利猫主义者”和“利猪主义

者”，还有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利鲸主义者”，其实都

是“只利己主义者”。我保证我绝对不是在骂人，相

反，我很敬佩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站在很高的高度上很

长远地考虑了“利己”的问题：他们都找到了他们能长

久从中获利的理想。

您肯定还是认为我在说反话或冷嘲热讽，真的不是

的，因为我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恰恰反映了“只利己

主义”最重要的意义：使世界保持最充分的多样性。

我不想问世界为什么能存在下去，我只想问：世界

为什么有必要存在下去？对，因为世界具有了多样性，

世界才显得丰富多彩，人类才有必要活下去，去发现那

第 220 页

些未曾发现的东西，去领略各不相同的感受。

试想一下：如果整个地球都是平原，如果每个城市

都是同一个样子，如果每个人都是同一副嘴脸，如果每

年不分春夏秋冬每月也没有阴晴圆缺每天也没有日出日

落，那么，这个世界还有必要存在下去吗？

再试想一下：如果您每天早餐都吃同样的东西，如

果您每天出门都打同一条领带，如果您每天睡觉都做同

一个梦，如果您每天⋯⋯您烦不烦？

再试想一下：如果全世界所有人，不，别全世界，

就全北京所有人的想法如果都一样，那将是多么可怕？

如果全体北京人同时拧开水龙头，水龙头里的水流

是不是会减少？如果全体北京人同时向东走一步，地球

的自转速度会不会减慢？如果全体北京人同时打一个哈

欠，天空中的能见度会不会降低？如果全体北京人同时

放一个屁，其声效会不会如同一个晴天霹雳？⋯⋯

我说的并不夸张，如果每个人都奉行“利人主

义”，结果就将是这样，因为“利人主义”的“人”是

一样的：除了自己的所有人。

不仅可怕，关键是所谓的“利人主义”根本就不可

能存在，比如我为一百个人做了一件有利的事，那么可

以肯定，这一件事对另外一百个人就不利，这样一来，

“利人主义”岂不也可以解释为“害人主义”？

“只利己主义”是非常完满的：首先，只谈利己，

不谈别人，是损是利留给别人自己考虑，完全可以把

第 221 页

握；第二，“只利己主义”中的“己”各不相同，有多

少个“只利己主义者”就有多少个“己”，能表现出足

够的多样性以有利于世界有利于人类；第三，所谓多样

性，具体到每个多样性的个体身上，就得换个叫法，叫

“个性”。

上一章刚谈到：一个知识的个性化程度越差，它挣

钱的能力也越差；反过来说：一个知识的个性化程度越

高，它挣钱的能力也越大，那么，怎么才能找到一个个

性化程度比较高的知识呢？这不，“只利己主义”就是

专干这个的。

可能您已经回忆起来了：既然要“利己”，肯定就

会先“知己”；等“知己”了，就有条件知道怎么才能

最“利己”了；而在这个过程中，理想自然就产生了，

而且可以肯定，是一个绝对个性化的理想。

但是，这还不是“只利己主义”的最“利己”处。

既然是“利己”，是“利”是“害”当然就能从长计

议，而在这个从长计议的过程中，“只利己主义者”不

知不觉地就会得到一个长远的眼光：不仅可以让“只利

己主义者”看见遥远的未来，而且可以让“只利己主义

者”看见“利己”的终点。

在“利己”的终点，“只利己主义者”将会发现：“利”

与“义”，金钱与道德，原来不是对立的，而是统一的，我

们不必再为金钱卑鄙，我们可以为金钱高尚！

第 222 页

我知道，尽管书已经读到尾声，但您仍然不放心，

总是在嘀咕：“利己主义”这四个字听上去已经够卑鄙

的了，“只利己主义”加了一个字，就如同“更利己主

义”，有可能是个高尚的主义吗？

其实，正因为您有这样的担心，您才可以放心。我

这个“只利己主义”肯定比孔子那个“利人主义”更高

尚：提倡“利人”可以使提倡者显得高尚，但却必然使

“利人”者变得不高尚；提倡“利己”可以使提倡者显

得不高尚，但却必然使“利己”者变得高尚。只要您能

变得越来越高尚，我在您的眼里显得不高尚又有什么关

系，反正我自己知道我很高尚。

当然，作为一个“只利己主义者”，我最后要声明

几句：这本书其实不是为您写的，也不是为他写的，而

只是为我自己写的，我所可怜的正人君子不是别人，正

是我自己；所以，我要感谢您作为书中的一个角色一直

陪着我聊天问答，让我能把十几年来杂乱无章的思想理

出个头绪。

当然，在最后时刻才告诉您这一点显得很不礼貌，如

果您有点生气，那我希望您此时此刻能再高他一尚，对，

月 日于北京年

让我们为金钱高尚！

第 223 页

题：

昨天，萨达姆被逮着了；今天，我全年的工作完成

了。

八个月以前，当萨达姆开始逃亡时，我开始写这套

丛书，所以我今天很高兴，毕竟跟萨达姆比起来，我这

八个月过得相当有意义。

我完成了一个庞大的课题，研究了三个心理问题，

却发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比如本书里面的这个问

“要说既当君子又挣钱，而今当前眼目下，应该是

最容易的。”原来从没想到过，可一琢磨简直就是明摆

第 224 页

着的：什么时候当君子最容易？当然是小人最多的时候

最容易了。

发现了这个问题，对我是一个极大的鼓励，让我明

白了，这么多年的坚持是对的。

最重大的一个意义是：我比以前宽容多了。

日月年

黄敬泽

第 225 页

度转变立 刻

日，给你温暖；月，给你温馨；我，给

你祝福：祝你运气像雨点一样密集，烦恼像

流云一样飞去，忧愁像恐龙一样灭绝，幸福

像蜂蜜一样甜美。

听说出现了一种新职业，叫做短信写

手，专门编些淫词艳语的顺口溜供人下载，

从下载费里提成，原本很是看不起，但春节

时收到了上面这条短信，对短信写手的看法

“五花马，千金裘，呼

《宽心丸丛书》总序

第 226 页

男人烦：怎么总

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堪称千

古绝句吧，但比比这句：忧愁像恐龙一样灭

绝！

其实，在一千多年前，李白的职业也就

相当于现在的短信写手，专门琢磨一些押韵

对仗的顺口溜供人吟诵，为什么现代诗人里

出不来李白？为什么现代作家里面出不来李

白？干的不是一个行当，就像牛群里出不来

千里马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一样，总觉着自

己肩扛着全人类的重托背负着科学的使命，

安能如此天马行空妙笔生花？

稍有理智的人，谁好意思相信这样的祝

福。几十年的生活经验证明：运气像珠穆朗

玛峰顶的氧气一样稀薄，幸福像停了电的电

冰箱里的剩菜一样变味，烦恼可以像流云一

样飞去，可没过一会肯定又会像流云一样原

路飞回，忧愁不可能像恐龙一样灭绝，倒是

像蟑螂一样疯狂地繁殖

挣不着大钱呢？女人烦：怎么有点钱就花心

呢？夫妻一块烦：孩子又快考试了！

巨大的恐龙之所以能灭绝是因为没有了

生存环境，渺小的蟑螂之所以不能灭绝是因

为我们无法根除其生存环境，所以，忧愁是

像恐龙一样还是像蟑螂一样，完全取决于我

第 227 页

们能不能根除其生存环境。

忧愁的生存环境在哪里？不在自然的物

质世界，而在心理的精神世界。忧愁是什

么？忧愁是一种病，一种心理疾病，一种心

病，烦心忧心揪心焦心闹心总之百爪挠心。

为什么会百爪挠心？因为心胸太窄小；宽阔

了，别说百爪就是千爪万爪还“挠”得着

吗？所以，人人都需要“宽心丸”。

人们常说：别给我吃“宽心丸”了！什

么意思？俗了说，自欺欺人罢了；文了说，

不解决根本问题，但这不是“宽心丸”的

错，错在做“宽心丸”的人，做出的是假

药，虽然盗用了“宽心丸”的名号，但其实

却没有“宽心”的功效。真“宽心丸”的药

理，不是去麻醉心胸，让忧愁像流云一样飞

去来兮，而是去宽敞心胸，让“忧愁像恐龙

一样灭绝”。

第 228 页